采莲在身后看着他远去,只觉浑身酥软无力,只能靠在板壁上轻轻地呼气。
凌景深径直去了书房,到门口一瞧,果然凌绝正在里头,握着一卷书苦读,凌景深笑了声,道:“别总是看书,把眼睛弄坏了。”
凌绝并不抬头,仔仔细细地把那一行词看完了,才放下书卷,说道:“哥哥今天回来的晚,倒也是好,先前二姨妈又在,你若是回来,必然又要受她聒噪了。”
凌景深把那包桂花糕放在桌上,道:“方才母亲已经对我说过了。”
凌绝闻言挑眉,道:“果然又跟你说了?你又不敢跟母亲犟嘴,不是又受了气了吧?长久这样怎么得了,不如你听我的,我去跟母亲说,索性替你辞了就是了,反正母亲又不肯说我什么,有气仍旧撒在你身上。”
凌景深听了这话,便又想起在路上跟小唐谈论起的那些……他笑了两声,道:“你知道母亲疼你,就该也想发让她高兴才是,怎么反而想着给她添堵呢?”
凌绝道:“这话说的不对,你总该也明白的,我再怎么添堵,对她来说也算不得添堵,你再想法儿让她高兴,她心里还当做是添堵呢!”
凌景深竟然无言以对,只好说:“我买了些桂花糕,你好歹吃两块儿罢了,近来又见瘦了,大概是太过苦读的缘故……你年纪还小,也不急着去科考,何必这么拼命呢?”
凌绝却道:“你知道我不爱吃这些甜腻之物,何必乱花钱?我就是知道自己才学尚浅,所以能紧一刻是一刻,总要多学点东西才好,难道得到那科考的时候再急着磨刀不成?何况自打父亲去了,家里竟只靠你一个……我若还不知好歹不着急用功些,岂不是成了那种吸肝吮髓只吃哥哥的蠢虫了?”
原来凌景深跟凌绝两个,其实并不是一个娘生得,如今的凌夫人是凌绝的生母,凌景深却是锦宁侯一个妾的孩子,老侯爷去后,那妾也便死了,那时候凌绝才四岁,多亏了凌景深兄弟友爱,多方照顾,然而凌夫人却总是不很待见他,只是无微不至地疼惜凌绝,反而是凌绝深明凌景深之心,自小就十分维护他这位庶出的哥哥。
凌景深听凌绝又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叹息,凌绝见他不言语,反倒后悔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了,于是便走到桌边,把那桂花糕打开,拿了一片吃了,装模作样道:“还不错……哥哥也来吃一块。”
凌景深见状,便笑说:“你不爱吃不用强吃,快放下吧。”
凌绝这才皱着眉放下,又喝了口茶,道:“实在甜腻的厉害。”说着便微微嘟起嘴来,这一刻,才总算流露出一个小孩儿的神情姿态。
凌景深忍俊不禁,又想起小唐的话,不由地问道:“小绝,上回应公府老太君寿辰那天,你跟郭家的那小公子去了后院,可见过那府里的二小姐?”
凌绝随口问道:“哪个二小姐?”
凌景深道:“就是……后来你唐哥哥给请了太医的那位?”
凌绝这才抬头,“啊”了声,道:“原来是那个小丫头,我是见过。”
凌景深忙问:“是么?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呢?”
凌绝微微皱眉,道:“什么怎么样?”
凌景深道:“就是……是不是跟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凌绝想了一想,忽地一笑,道:“那个小丫头的确有些不同。”
凌景深越发好奇,复追问说:“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凌绝哼了声,道:“自是比别的孩子要格外地脏些,吐了我一身儿!”提起这件事,面上复怒冲冲地。
凌景深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怪道那天你回来没穿外裳,莫非……”
凌绝咬牙道:“都给她弄污糟了,自然就该扔了,难道还穿着?可恨……我十分喜欢那件衣裳来着。”
凌景深不由大笑,凌绝忍着气斜睨他,问道:“你还笑?你做什么忽然问起那可恶的小丫头?”
凌景深忍着笑摇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且说应兰风陪着李兴李霍回了府,径直入了后宅,不料进了院子,却扑了个空,李贤淑跟应怀真竟都不在。
应兰风忙叫吉祥去寻,不多时候应怀真倒是先回来了,那边李霍已经迫不及待等在门口,一看她的身影出现,即刻就扑了过去,叫着:“怀真妹妹!”
两小重逢,欢天喜地,情难自禁。
应怀真见李霍比先前见的时候似长高了许多,人也不似之前那样瘦弱了,心中安慰,两个人手牵着手,便去见过李兴。
李兴见外甥女儿已经生得这样整齐出色,更是喜欢非常,一时问东问西,竟顾不上理会李贤淑为何没回来了。
还是应兰风问吉祥道:“奶奶怎么没回来呢?你可说了舅爷来了?”
吉祥看了会儿,便把他往旁边一拉,才道:“我自是说过舅爷来了,只是如今二奶奶脱不了空……那边闹起来了!”
应兰风一惊,忙问端详。
☆、第 41 章
吉祥说的“那边”,原来是指三少奶奶许源那里。
上回因为春晖乳母那件事,郭建仪曾暗中揣测了一番,他疑心是有应怀真从中泄密,故而三奶奶许源才恨上了那嚼舌之人,暗中设了套,摆布春晖乳母呢……只是并无十分证据,便只是心中存疑罢了。
何况就算真的是如此,那么背地里嚼舌头的,除了春晖乳母,却还有一人,自然就是大少奶奶的陪房陈六家的,她倒还仍是无事……由此可见或许这只是巧合罢了。
谁知就在老太君的寿辰过后,陈六家的也出事了。
这一日,应夫人吃了饭,靠在美人榻上睡了会儿,便醒了,丫鬟伺候吃了口茶,应夫人便出门来,按往常的行止要去给老太君请安的。
刚带着丫鬟刚过了前头回廊,隐隐地就听到菱子窗后的夹道里有人嘀咕说话。
应夫人本没留意,谁知那人忽然说了一句:“瞧她那兴头的……前些日子不还巴巴地送了春晖少爷那状元及第的砚台?讨得太太跟老太君何等欢心,却不知道她暗地里藏奸使诈的呢!那厨下一个月的油水就足有几百两银子,那各房必派的花销她也克扣,该用的上好的料,就拿那些便宜的应付……可笑上头全不知道呢!”
应夫人听了这句,浑身一震,隐隐地就猜到这是在说三少奶奶许源了。她留了心,便示意丫头们不必做声,也停了步子细听。
忽听另一人说:“您可别把这些实话说出来,若给她听见了,不知又想什么法儿害咱们呢!横竖如今是她管家,她私吞多少东西也由得她,横竖太太跟大奶奶是不管的。”
应夫人听到这里,再也无误,当下便道:“去看看这两个是什么人,赶紧拿了来,我要问话!”
丫鬟们忙领了命,果然就把人拿了来,一问,原来也是三少奶奶底下的两个婆子,只是寻常并不在跟前儿做事,因此只是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