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自个儿看了都不由皱眉,哪里还敢给怀真看?她那个性子,只怕先要哭死。
小唐咬了咬牙,便拿了伤药,自个儿涂了一遍,又有些忧愁,心想:“不知多早晚这疤痕才会消退,总是这样……以后可如何是好?”
小唐涂了药,待那药凝结了,才又掩了衣裳,便在榻上略休憩了片刻。
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外头渐渐地黑了,冰菊进来说道:“太太那边叫三爷过去吃晚饭呢。”
小唐便坐起来,往外而去,到了唐夫人房中,果然陪着吃了饭。
唐夫人因知道他两人应酬了一天,便道:“明儿你二伯父家的宴,还要有一番忙呢,今儿就早些歇着罢。”
两个人都答应了,吃了饭后,又略说了几句话,小唐便陪着怀真自回了房。
怀真便先去沐浴,小唐趁着她不在房内,便叫丫鬟打水,自个儿拿了帕子,略擦了擦身上。
因要顾忌伤处,动作不灵,却又不愿意叫丫头们来帮忙,不免有些左支右绌地,很是不便。
正手忙脚乱了会儿,忽地听一声笑,有人道:“三爷如何不叫我们?”
小唐回头,却见是恭喜丫头,本笑着,一眼看见小唐胸口的伤,顿时吓得收了笑,愣愣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小唐忙掩了衣襟,道:“不必了,我自己使得,你退下罢。”声音却是淡淡的。
恭喜正心慌意乱,听了这一声,来不及多想,就低下头应了声“是”,果然慌手慌脚地退下了,走出门外后,心仍是乱跳。
小唐撵了丫头出去,才想起来——忘了叮嘱不许她乱说,然而却也罢了,因怕怀真回来,只得草草地擦拭了会儿,便换了衣裳,上榻上躺着歇息。
如此又过一刻钟时间,怀真才回了屋,吉祥冰菊两个便拿了帕子给她擦那头发,冰菊因见地上有水渍,便问道:“爷叫人打水来着?”
小唐抬眸看了眼,应了声。
怀真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又看小唐,道:“你打水做什么?”
小唐咳嗽了声,道:“洗了把脸罢了。”
怀真凝眸瞅了他一会儿,不大相信,就道:“白日里你说许久没洗澡过了,是不是耐不住,自个儿洗了呢?”
小唐早坐起来,忙道:“不曾,哪里有。”
怀真哼了声,小唐就笑说:“真的不曾。你别不信。”
怀真便不做声,只却也不肯笑。
不料吉祥在旁伺候,见小唐被怀真一句一句问着,又这般陪笑的光景,她便暗暗得意……小唐瞧见,心知其意,似笑非笑,只不便说话,心中却想到一件事。
不料怀真瞧见吉祥在笑,就问她:“你笑什么?”
吉祥道:“我心里高兴,就笑了。”
怀真冷脸道:“我心里不高兴,不许笑。”吉祥吐吐舌头,忙收了声。
小唐见状,才又笑起来。
怀真回头又看他一眼,也不理论,只耐着性子,等丫鬟们把头发擦得半干,恭喜又奉了羊乳上来,怀真吃了,忙忙地漱了口后,就叫丫鬟们都退了。
一时屋内又安静下来,怀真便到榻边,缓缓坐了说道:“给我看看。”
小唐只装不懂,问道:“又看什么?”
怀真回头看他,凝眸不语,小唐捂住胸口衣襟,喉头一动。这会子,两个人的情形却像是换了过来,一个狠狠凝视,恨不得把他中衣皆卸,一个却紧敛秘藏的,势必不肯叫她近身儿。
☆、第 222 章
屋里静悄悄地,两个人对峙半晌,最终还是小唐先叹了声,道:“你如何这样执拗?不瞒你,当真不是什么好看的。”
怀真道:“我又不是要看花儿,只是你竟然自己偷偷地藏起来洗澡,是不是伤的很不好?让我看一眼才放心。”
小唐犹犹豫豫,道:“给你看也使得,只有一点,可不许哭。”
怀真哼道:“好端端地谁又哭什么?”
小唐盯了她一会子,磨牙道:“那好罢,你来看就是了。倘若你敢掉一滴泪,我便亲你。”
怀真啼笑皆非,便道:“不许借机又来乱缠。”
小唐见她执意如此,便不再拦阻,当下便解了衣,略迟疑片刻,才微微敞开……
那道可怖的疤痕慢慢地便出现在怀真眼前……虽然屋内烛光明亮,但对怀真而言,这却并不是一道伤痕,乍眼一看,似这样血肉虬结,又因缝过,更显得触目惊心,却果然像是一道静静趴在小唐胸前的狰狞活物……
怀真虽早有准备,眼见如此,仍忍不住惊呼了声,忙抬手捂住嘴,双眼直直地盯着看了会子,又看小唐,果然眼中已经飞快地盈满了泪。
小唐不愿让她多看,因掩起衣襟,道:“我知道你是怕见的,然而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涂药,过个一年半载地,也就消退了,不至于如现在这样太吓人。”
怀真仍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唐俯身又道:“果然要哭了?我方才说的话可还记得?”说着,便抬起她的下颌,作势欲亲。
怀真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打开他的手,便站起身来,自顾自跑到桌边上。
小唐一怔,道:“怎么了?”
怀真靠在桌子旁边,隐隐战栗,不敢出声,只是狠狠地咬着手指,仿佛如此,才能忍住那满心的痛意似的。
但眼中的泪自然忍不住,幸而是背对着他,因此倒不怕给他看见。
其实怀真早知道,小唐的伤恐怕非同一般,然而想象虽有千重,却不及亲眼一见这样慑人。
此刻他的伤已经愈合,尚且如此可怕,当时他受伤那刻,却又是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