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仪听了这一番话,面上不动声色,只也淡声道:“秋蔚的确不像是个心狠手辣、会做那种事之人。”
白露微蹙眉头:“这话也只我跟哥哥私底下说罢了,外头可不能再提,免得又给人觉着咱们是袒护自家人呢。”
郭建仪点了点头,又看郭白露一眼,却见她神态温和淡然,显得十分平静。
心念转动,郭建仪便说道:“不知娘娘还记得先前我同您说过的话不曾?”
白露道:“哥哥指的是?”
郭建仪道:“过去有段时候了,大概娘娘不记得也是有的,记得那会子,静贵妃还并未有喜,我就同娘娘说过——只要我仍在这个位子上,只要娘娘不出差错儿,纵然静妃生了皇子,娘娘的正宫地位,也仍无人撼动。”
白露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却仍是笑道:“记得,哥哥说过的话,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正是这个道理。”
郭建仪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白露也只是含笑回望,片刻便柔声说道:“哥哥且放心,妹子怎会不懂你的金玉良言?已是明白了的,以后行事,也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另也已在严以治下,不至于再如先前般心慈散漫的……让那些不晓事的底下人闹出什么不好、反累坏了咱们的名儿。”
郭建仪见她这般说话,心头略定,又坐了片刻,白露叫人把安公主带出来。
小公主已经十分活泼,拉着郭建仪道:“舅舅!”
郭建仪抱了会儿,倒是十分喜欢这女孩子。白露在旁看着他们这般和美,忽地说道:“哥哥仍还没想过成家之事?”
郭建仪笑了笑,只一摇头。
白露道:“哥哥只劝我把心放宽,目光也要远些,怎么自己竟不懂这个道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哥哥这般出色的人物,也很该为自己着想了才是。何况母亲也早盼的不知如何了,哪一次入宫、不把哥哥的事念叨个几次的?只看哥哥忙碌,不好扰着你说罢了。”
安公主道:“母后,可是要给舅舅娶个媳妇子?”
白露便笑起来:“是。”
安公主抱住郭建仪的手,十分依恋道:“我喜欢舅舅,我给舅舅当媳妇子可好?”
白露“噗嗤”便笑了起来,郭建仪见她这般童言无忌,天真烂漫的,也忍不住笑了。
只因安公主来到,又羁绊着郭建仪略坐了片刻,才终于出了皇后寝殿,正沿着廊下外出,便见前方栏杆处站着一人。
身段婀娜,帛带随风飘拂,一身儿的素色衣裳,立在那风口里,飘然若仙。
郭建仪一眼便认出是含烟,却在看见的一刻,立即又垂了眸子。
含烟早在此处等候多时,春日的风虽然并不如何冷,可仍隐隐透着几分淡淡料峭之意,吹得她的脸隐隐有些发白,却并不愿离开。
一些宫内内侍都在远处站着,一声不敢出。
郭建仪缓步上前,恭谨行礼。
含烟早看到他来到,面上忐忑喜色一闪而过,便也仍做一脸的平和淡然。
她凝视郭建仪一会儿,才道:“郭侍郎近来可好?”
郭建仪听她声音温和,便答道:“多谢太妃牵挂,向来甚好。”
含烟听着他的声音,心头悸动,不觉呆呆眼前之人。
一晃这许多年过去了,然而在她心中,难以磨灭的却唯独那在应公府牡丹园中的一幕,眼前这气质稳重的青年,依旧是当年温柔内敛的少年郎,一见倾心,一生难忘。
暗中攥紧了手,含烟才又笑道:“大人若是得闲,便常进宫来看看皇后也是好的,毕竟这深宫寂寞,大人又是皇后的亲兄弟。”
郭建仪垂眸答道:“太妃说的是。”
当下两人都未再说什么,含烟怔怔地望着郭建仪,不言亦不动,只凭着目光……一丝一丝描摹过他的眉眼,容颜,她早就将这人的相貌铭刻心底,然而却仍是禁不住想要多见他一次,每当见了他之后,却更加无法让自己的目光从他面上移开。
当看着他的时候,那些寂寞冷清,喧哗吵闹,令人不堪忍受的种种,才仿佛尽数消失,不复存在了。
一直到郭建仪开口说道:“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告退了。”
含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终于点了点头:“好……”
郭建仪仍是不抬眸,只是拱手行了个礼,迈步将走之时,却又止步:“太妃……”
含烟早就转身,凝眸盯着他,却见郭建仪垂着目光,道:“太妃也请擅自珍重。”
含烟眼睁睁地看着他,并没意识到自个儿的泪便在这一刻坠了下来。
郭建仪说罢,一点头,仍是看也不看含烟一眼,迈步往前,径直而去。
含烟凝视着他的背影,往前一步,便扶在玉栏杆边儿上,死死地望着那一道身影下了台阶,看他端直凛然地一步一步,往外离去!
话说郭建仪回到户部之后,才发现凌绝已经在部内等了他良久。
两个人叙了礼,郭建仪道:“你的身子仍是不算太好,如何不紧着在家里歇息,只顾跑出来做什么?”
凌绝道:“我有一件事,特地来寻哥哥的。”
郭建仪举手示茶,道:“不拘派哪个小厮过来就是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凌绝说道:“这件事自然需要我亲来,听竹先生说,当日我昏迷不醒之时,多亏了哥哥取了噬月轮过去,才保了我之性命?”
郭建仪见他是说此事,有些意外,便道:“当时性命攸关,虽不知确凿,到底要一试的,如何?你所来跟此事有关?”
凌绝点头:“是,不知如今噬月轮是不是还在哥哥的手上?”
郭建仪道:“是在,我想着亲自送到贤王府,一直并未得闲。”
凌绝思忖了会儿,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哥哥把此物给我可好?”
郭建仪疑惑:“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