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殷淡淡地道:“好。”
殷修文实在不愿与女儿多待,此刻已然起身,说:“我去收拾细软。”屋里只剩阿殷与秦氏两人,秦氏满腹酸楚,也不知何时起,与女儿相处起来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仿佛一切都是陌生的。
此时,阿殷忽道:“娘当初是怎么嫁给爹的?”
问题来得突然,秦氏惊愕了下,脸皮一红,说道:“你祖父相中了我,让人到你外祖父家提亲,两家长辈觉得不错,择日成婚。”
阿殷问道:“祖父当时便在恭城?”
秦氏正愁着不知和女儿说什么,现在女儿开了道口子,秦氏抓住了,连忙道:“你祖父早年在外经商,后来在恭城成了家,你祖母走得早,我嫁过去时已经不用侍候婆婆了。刚嫁过去时,你娘心里也忐忑,你父亲的性子你也知晓,新鲜一段时日,新人也熬成旧人了。你祖父性子虽怪癖,平日里一言不发的,但十分护着我,尤其是我怀了你后,你父亲要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你祖父头一个饶不过他。”
提到当年,秦氏脸上还有笑意,又道:“我生下你时,你父亲见到是个女孩儿,脸都垮了,你祖父倒是乐坏了,揍了你父亲一顿,说女儿也是孩子,照样得疼着。你是家中的长孙女,你祖父特别疼你。”
阿殷问:“祖父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
秦氏道:“朗哥儿出生那会,我……”秦氏及时打住。朗哥儿出生那会,她忙不过来,夫婿也是围着儿子转,有些冷落了女儿,后来殷祖父直接把女儿接了过去养着。秦氏顿时觉得打女儿出生起,她确实没怎么照顾过女儿,也难怪女儿和自己不亲。
阿殷追问:“祖父说了什么?”
秦氏道:“你祖父有一阵子特别喜欢在你身边念叨什么阴阳,什么核雕,我记不太清了,总归是一些奇怪的词。”阿殷问:“核雕十八州?”
秦氏一听,登时点头道:“对,就是这个词。”
阿殷确认了。
阴阳二蛊,阴蛊在祖父身上,传至父亲,最后到她;而阳蛊在开国皇帝身上,传至先帝,最后到沈长堂。当今皇帝想要核雕十八州,不,核雕早已盛行,核学亦是低调地存在许久,也就是说,大兴王朝的三代皇帝都想要核雕十八州。而她手里有祖父留给她的十二个核雕,皇帝一直找祖父,最终目的是那十二个核雕。
那么现在有几个疑问,为何开国皇帝和祖父身上会被种下阴阳二蛊?核雕十八州所指的十八个核雕又是什么?祖父为何要一直隐瞒身份藏匿在恭城?
还有绥州上官最早的东家,还有方伯,肯定是识得祖父的。
上官家当初陪着太祖皇帝打江山,随后迅速隐退,这是不是能说明当初祖父亦在?上官仁险些死于一场大火,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所以皇帝才痛下杀手?
阿殷脑子迅速转动,她起身与秦氏告辞,道:“母亲一路保重。”
离开之际,秦氏忽然喊住她,道:“阿殷,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阿殷缓缓转身,露出一个笑容:“人各有命,可我从不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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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阿殷亲自去接牢中的殷明朗出来。殷明朗在牢中确实吃了不少苦,见到殷父殷母时直表示一定会改过自新。阿殷让虎眼虎拳一道跟着殷父殷母回去,到底还是怕殷明朗又惹事,有两人镇着,她才放心。
送走家人后,阿殷直奔穆阳候府。
横竖如今已是众所皆知,她也不遮遮掩掩了,她现在只想做一事,找沈长堂生孩子。
然而人还未到穆阳候府,却被人半路截住了。
驭夫道:“大姑娘,是宫里的人。”
阿殷微微一怔,掀开车帘一看,果真是宫里的人,还是那位在永盛帝身边侍候的太监司腾,嗓音微尖:“殷氏,圣上传召,你的故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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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再次入了宫。
这一回永盛帝没有让她等,直接让她进了御书房。而御书房里还有另外一人,约摸有七八十的年纪,胡须发白,老态龙钟。
阿殷仔细斟酌“故人”二字。
她向皇帝施了礼。
待皇帝让她平身后,阿殷再次跪下,拜道:“阿殷拜见元公,十五年前多得元公指点,方有阿殷今日的成就。阿殷一直在寻找元公,可惜未果,今日多得圣上隆恩,方能再见元公,圆阿殷之愿。”
老者有些不自在,说:“我老了,记性不好,以前的事情都记不住了。”
阿殷道:“元公记不住了,也是阿殷的恩公,阿殷的师父。”说话间,又暗自在内心衡量沈长堂找来的这位假“元公”。皇帝是个人精,在他面前演戏,很考量双方的配合度。
不过转眼一想,永盛帝又非开国皇帝,未必清楚所有事情,大可尽力试一试。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过是瞬间,皇帝的掌心里多了一个核雕,他慢条斯理地把玩。阿殷眼尖,立马认出了是当初自己在核雕大会上第一回合胜出的老者核雕。
皇帝说:“你的核雕颇得元公真传,朕甚是惜才,你把你的核雕都呈上来,若能得朕心,朕封你为御用核雕师。否则,”他的双指微弯,轻轻一弹,老者核雕摔落在地。
而一旁的假元公忽地七窍流血,面容狰狞地倒地。
皇帝仿若未见,缓慢露出一抹森森笑意。
“……明白吗?”
第138章
阿殷不能再明白。
沈长堂为她遮掩的事情在皇帝面前早已暴露了。
如今的她要么交出手里的核雕,要么死。皇帝能在半路把她截走,一样能把她宅邸搅得翻天覆地。阿殷想得多,她如今不是一个人,她有一大宅子的人,还有清辉楼,她肩上的担子很重。
可另一方面是祖父的核雕,她不可能交出来。
阿殷咬了牙,道:“圣上,我幼时曾听过一个故事,前朝汾南有一菜农种地时挖出了上一辈埋下的宝藏,邻里街坊纷纷前来贺喜,菜农心喜,为答谢邻里街坊平日的相助,办了两天的流水席,因此为人所称道,岂料不久后,菜农家却来了一位贵人,正是汾南王。汾南王言此乃他的封地,挖出的宝藏应该属于他。菜农不从,被汾南王严刑逼迫,邻里街坊受了菜农的恩,联合起来告到天子脚下,天子偏帮汾南王,却因此失了民心,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菜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