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渡长安 社那 3143 字 2天前

他是阴差,穿过这阴河之后无需走过那条黄泉路,而是直接站在了地府的大门口。身边有许多与他打扮相似的阴差经过,因着今天这个日子特殊,他们都收起了往日的严肃和凛然,说说笑笑的结队走进这冥府。

花渡形单影只的站在门外,正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凑这个热闹,前方已经传来一阵惊呼和更大的喧闹声。他把伞面往上移了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然后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们纷纷俯下身去向一个人示礼。那人是向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的,待到对方走至身前,他也规规矩矩的拜下身,恭敬的唤了声,“七爷。”

徘徊于人间的阴差统统归无常二爷所掌管。

花渡不是第一次与白无常说上话,但是这样的机会也着实是少,对方始终看着他不说话,他也没有主动开口去问。

场面有些僵持,来来往往的阴差们都好奇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半晌,白无常突然开了口,“中元祭就快开始了,阿灿姑娘那里缺个帮手,你去吧。”

花渡点点头,待到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听到对方轻声说了句,“之前那件事,别拖了。”

他身形一僵,默然垂首,待到七爷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终是迈出脚步朝着鬼市走去。

阴间的鬼市算是最着名的了,那里几乎可以称得上三界的交界点,不分日夜,街市永远都是喧闹的。冥界的住民,鬼魂妖魔尽在此处玩乐,偶尔还有走错了路的凡人撞到此处,不过能不能走出去就只看这个凡人的运气了。

快要走到鬼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最前面的两颗枯树,枝桠上各挂着七个血红色的纸灯笼,不过与之前分岔路口的那棵树不同,这两棵树上的灯笼是亮着的,枯树本不高,连着挂七个灯笼,有几个都躺在了地上,即便光亮虽不刺眼,可是这长长一排灯笼还是让人看着不甚舒服。

从那两棵枯树中间经过的时候,花渡还闻得到其中浓重的血腥气,也不知灯笼烧的是什么蜡烛。不过走过这枯树之后,眼前就是全然不同的景象了。

那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来往于街上的那些男男女虽然打扮得人模人样,只可惜彼此都心知这其中绝不会有一个凡人,一晃眼间,花渡还能时不时的看到这些人的原形,其中大多是丑陋不堪的怪物,可是偏偏都要变作姿色不俗的人形,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阿灿姑娘是这阴间的“老人”了,她开的那间花楼占据了鬼市一个极好的位置。花渡踏进门的时候,立时有几个姿容艳丽的女妖飘了过来,几乎要攀在他的肩上,可是很快便被阿灿姑娘给挥退了。

作为这里的老板娘,阿灿姑娘虽然说不上多么貌美,但是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一个“艳”字。她走过来对着他欠了欠身,得知他是被白无常派来的之后,才叫人拿出了一个盒子交到他手上,“既然七爷有事要忙,我这里有抽不出身来,这东西就由您为北帝送去吧。”

北帝?在这阴间也呆了足有几百年了,花渡还从未有幸见过这一任北帝。而手中这锦盒明明只有手掌大小,却重得堪比巨石,也不知是放了些什么东西。

拿了这盒子,花渡也没再这里多加停留,转身便往罗酆山的方向去了。“”

众所周知,在地狱北面有罗酆山,山上有六洞,洞中有六宫,辄周围千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也。而罗酆山不仅有北方鬼帝和罗酆六天,还有在这诸多鬼神之上的地狱主宰——北阴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位居冥司神灵之最高位,主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凡生生之类,死後均入地狱,其魂无不隶属於酆都大帝管辖,以生前所犯之罪孽,生杀鬼魂,处治鬼魂。世人及阴间众人,皆尊称其为北帝君。

花渡只是这冥府千万阴差之中的一个,黑白无常便能掌控他的生死,再往上的人物,别说见过了,也就仅仅在传闻里听过罢了。

而现在,传闻中的那位北阴酆都大帝与他仅有一门之隔。

似乎察觉到有人接近,殿内很快走出了一个身影。

☆、第35章

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气势凌人,连走路时都像是带着风的。她走出来之后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这才自报了姓名,“阎罗殿判官,雪理。”

雪理这二字亦有洗雪审理之意,花渡心知崔判官身边也跟着其他几个大大小小的判官,其中独数这个雪理在阴司最为闻名。她是走出来替北帝收下这盒子的,他便也双手奉上。

东西已经送到,花渡略一躬身,没做停留便离开了罗酆山。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须臾,雪理拿着盒子进了门。

眼下这偌大的宫殿里娇笑声不断,一见她进门,围在北帝身侧准备着这中元祭的女子们都抬起头好奇的看了过来,她们长了一副完全相同的相貌,头上扎着双髻,只能依靠衣衫颜色的不通来分辨,一晃眼看得人眼都晕。

“难不成这就是那东西?”有隐约猜出其中物品的姑娘捂着嘴低低叫了一声,手中的笔都差点落在纸上划出一道墨迹来。

其他人的好奇心也因此更重了些,纷纷嚷着让她打开。

雪理也不看她们,只等着重重帷幕之后又坐起了一个身影,这才走上前躬身道,“这是卞城殿差人送来的东西。”

“真有意思。”懒洋洋倚在帷幕之后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语气中不无讽刺之意,“本该在卞城王手里的东西,竟辗转至鬼市,经了那么多人的手才送来?”

雪理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曲曲,没有答话。

须臾,有人掀开那帷幕走了出来,伴随着木屐蹋在地上的声响,那人终于在她面前站定,然后伸手拿过了那锦盒,“前几日你们想禀上来的是什么事,再说一遍。”

“枉死城中有一女李氏,骄纵蛮横……”

“说你想说的。”他掂量着那锦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雪理面色不变,“枉死城里有个叫李裹儿的,是个泼妇,你手里这东西就是她的。”

“李裹儿?”面前的男子露出了些犹豫的神色,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于是回眸瞥了一眼身后的几个少女,那几个姑娘不待吩咐便将手中卷宗“哗啦啦”的一翻,几人皆是看也不看就将书页翻到了同样的位置,然后一人一句默契十足的开口说道。

“李裹儿,生于嗣圣元年。”

“父李显,母韦氏。”

“生前封安乐公主。”

最后,那个原本还在为这锦盒惊异的姑娘笑着说了一句,“她有两条百鸟裙。”

这名为李裹儿的公主殿下生前极是骄纵,堪称奢靡无度。她曾命宫中巧匠为自己制作了两条百鸟裙,一条送给了母亲韦皇后,一条留给了自己。

百鸟裙,顾名思义,乃是世间百鸟的羽毛织成,颜色艳丽无比,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本色,正面、反面、侧面看去皆是不同的色彩,裙上闪烁着百鸟的图案,耀眼夺目。

无论多少年过去,这百鸟裙仍然称得上旷世珍品。

可是自从有了这百鸟裙之后,天下人为了效仿安乐公主,便纷纷于山林中捕鸟。山林奇禽异兽,搜山荡谷,扫地无遗。

一条惊世绝艳的裙子,多少无辜禽鸟的亡魂。雪理等人还记着那铺天盖地的鸟雀飞来地府哭诉时的场景,声声泣血,惊心动魄。哪怕安乐公主已死,也难以平息它们心中的苦怨。

超渡它们的亡魂,洗涤它们心中冤屈,让它们彻底从那裙子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这种事唯有酆都大帝办得到。

见面前的人不再说话了,雪理上前一步为他打开了那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