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渡长安 社那 3842 字 2天前

按照玄所说的位置寻去,源伊澄和卫钰不过走了半条街,就在一家邸舍外见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引商等人本还在听华鸢说这桩怪事的缘由,一抬头发现源伊澄出现,不由齐齐在心底叹了声气,心道这位爷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可是再一侧眸,便会发现他身边还跟了另一个人。

那是个陌生的面孔,看模样还很年轻,容貌昳丽难得一见。引商他们都没见过这人,反倒是赵漓在看到对方时倏地站起了身,“二郎。”

引商比其他人反应得更快一些,一听这个称呼,她便心知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就是卫氏兄弟中的卫二了。

也就是阿杏至死都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个心上人。

卫钰也就仅与赵漓有过一面之缘,寒暄几句之后便好奇谢十一怎么不在。这也是引商困惑过的事情,就在几个月之前,花渡突然消失不见,中元之后,谢十一的身影也未再出现于众人眼前。

不过今日终于得到了赵漓的回答,据他所说,谢十一在中元节过后便突然推了巡街的事务,反倒时常频繁的出入宫廷,只是从不说自己在忙些什么。无法,赵漓暂时只能自己一人带着下属们东奔西走。

如今源伊澄只说自己是顺路过来看看的,可是他顺手捎带上卫钰一起过来的举动无疑给眼前这个情形添了些麻烦。

赵漓几人都在努力想要查清阿杏的死因,还判断出了此事定与卫二脱不了关系,而此刻卫二就坐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又该如何毫不避讳的继续将这事说下去。

赵漓和引商面面相觑,都犯了难,可是他们都忽视了在场的另一人。

有顾忌着不敢说下去的,自然也就有胆大到无法无天的。

华鸢哪管眼前有谁坐着,睇了一眼卫钰之后便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继而说道,“扶乩这种事虽然多用来占卜,但也保不齐有哪些人动了歪心思,想要借神灵之力帮自己达成所愿。那个叫阿杏的,多半就是想用这样的法子圆满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到的私欲。”

阿杏死于扶乩——这个结论是华鸢的一人之言,虽然他也仅仅是瞥了一眼阿杏的尸身。

扶乩本是道家占卜的一种方法,据说可以请来神灵附身,可是请神又哪有那么容易,世人意图用扶乩之法与神灵交谈,最后请来的往往是些不明来路的鬼怪,而且一来就再也送不走了。

“那个女人想必是太想嫁给什么卫什么二了,竟连这种法子都用上了,造孽啊造孽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折那男人的寿。”华鸢也不顾忌着自己话语中所说的人就在眼皮底下,边说边笑,还还边用手指头敲着桌面玩,一脸悠闲自得的模样。

屋子里静的连呼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引商和赵漓都屏息悄悄瞥着卫钰的脸色,就连源伊澄一时之间都想不出什么补救的话来说。最后还是赵漓先憋不住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极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咳咳,之……之前咱们说的那件事……”

他说的是华鸢可以请人来相助的承诺。

“一定,一定。”引商忙不迭的替华鸢应下了,然后借此理由,拽起华鸢拉上天灵便告辞离去。

身边再带着这个口无遮拦的人,她怕是活不到搬进长安城的那天就要遭他牵连被人乱棍打死了。

几人约定是今夜子时见,回道观的路上,引商早已无心劝身边这人少说些话,只问他到底请了哪位旧相识过来帮忙。

一说起这个,华鸢就来了精神,“我有个姓管的朋友……”

未等他说完这句话,疾来的马蹄声已经盖过了周围的声响,骏马踏过烟尘四起。路边的三人捂着口鼻站远,待到烟尘散尽之后,引商遥遥望了一眼那支队伍,纳闷道,“这个月份了,怎么还有荔枝呢?”

贵妃喜啖荔枝,每到荔枝成熟的季节,圣人总会派人运送新鲜的荔枝来长安。可是眼下已经入冬,这次运送过来的大概就是不是荔枝而是其他珍奇异果了。

一看到这个,三人都将刚刚要说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悄声议论起了宫里头的那位贵妃。据说那可是世间少见的美人,甚至让当今的皇帝罔顾纲常伦理,将身为自己儿媳的对方接进了宫中封为妃子。

说起这事,华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了一个很是意味深长的笑容,招呼身边两人凑近自己,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说到当爹的抢了自己儿子的心上人,我倒是认识一个人,明明能娶那女子为妻,可是转眼对方就成了自己的后娘……”

说话时,三人已经快要走到道观的门口了。由此,他的话音还未落,几人便听见道观的大门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疑问。

“你是在说我吗?”

☆、第44章

眼下已经是初冬,站在这无遮无拦的荒地里更是觉得寒风刺骨,引商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再看道观前的那人。只见对方仅穿了一身素白单衣,外面罩了件暗红色的斗篷,两件衣服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件寻常的氅衣厚,但是那人却像是丝毫不畏寒意,迎着凉风仍是从容的站在门外俯视着他们。

听声音看身形是个男子,斗篷上宽大的兜帽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虽说华鸢在背后编排他的时候被听了个正着,可是这人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却没有多少恼怒,反倒带了些笑意,倒像是全然没将华鸢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一笑而过罢了。

见引商几人齐齐看了过来,站在门前的人也没有故弄玄虚的意思,爽快的将那遮风的帽子往后掀去,露出了自己的面容。那一晃眼间,引商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几缕白发,还有额上的金色印记,不过定睛一看就发现自己看错了,那明明是三千墨发,一张脸上更是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只是这张脸生得实在不像是凡人。

引商生平只倾慕青玄先生一人,对其他人的容貌都不放在眼里,就连在面对花渡那样艳丽的一张脸时也只是惋惜他脸上的疤痕而已。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不同,长相自不必说,比她平生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出众上许多,可也因为太过出挑秀美了,恍惚间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来。

仔细再看,就会发现对方的眉眼和下颌都太过尖细,眼角上挑,无论笑与不笑都有种嘲弄之感,这幅面相实在是有些眼熟。引商挠了挠头努力去想,却愣是想不起对方这长相到底像什么。

他说,他姓管,单名一个梨字。

说话间,华鸢已经招呼着这个旧相识往道观里面走了,管梨却不像对方那样咋咋呼呼的跑到观内去避寒,眼看着引商还落在后面,便站在门外等着这唯一的女子一起进了门,而在进了门之后便放慢了脚步走在她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的,不冒犯也不疏远,引商扭过头跟他说话的时候,才发觉刚刚从门外灌进了一股冷风,被这个年轻的男子以背挡住了,半点没有吹到前面的她身上。

虽然身为女子,引商自小就没受过这等待遇,难得是,对方丝毫不显刻意,一切都是那般自然妥帖。她对眼前这人多了一分好感,也在心底纳闷这又是哪家的贵族子弟,教养到底不同,就连对她这小小的女道士都这般客气。

再看已经躲到正屋的华鸢,这位已经不知何时爬上了供奉神像的几案,与天灵一起愣是把那尊神像往后推了又推,给自己让出了一个足以伸展四肢躺下的空地。那神像与后面的墙壁相撞发出一声“咚”的巨响,霎时间,屋顶上的蜘蛛网和灰尘都落了下来蒙住了酆都大帝的脸,要有多不雅就有多邋遢。

引商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你不拜北帝君也便罢了,就不怕得罪了他死后下地狱吗?”

华鸢倒是满脸的不在乎,“得不得罪他,我都会下地狱。”

这人倒是蛮有自知自明的嘛……引商胡思乱想了一通,这才恍然想起家里还有客人在,连忙把已经准备往地上躺的华鸢踢到一边呆着去,客客气气请管梨过来坐。

之前华鸢曾说这位旧相识是被雷给劈死的,可是打量了对方许久,引商深深觉得这话实在是不靠谱。与鬼怪打交道这么久,大本事没有,对方是人是鬼她还是勉强能分得清的,眼前这人就丝毫不像是什么孤魂野鬼,也不似谢必安那些阴差,倒与活人无异。

当她委婉的提出这个困惑的时候,管梨果然笑了笑,虽然没有直言,但那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华鸢果然是在信口胡诌。

可是再往下问就问不下去了,她留意到对方似乎不想多提自己的出身,不过不是不愿意告诉她,更像是顾忌着说出来会给她带来没必要的困扰,她便也收下了对方这份好意,选择糊涂一次。

华鸢说阿杏丢了性命是因为扶乩,可是扶乩这种事情牵扯到了许多说不出来头的神鬼妖魔,有时已经不是道士能管得了的。如今眼前这人却能帮他们了结了此事,想来必定不是寻常人。

管梨只说自己的父亲欠了华鸢一个人情,他这次也算是还了这人情,算不得他们劳烦他,让引商不必心存顾虑,有麻烦事尽管提出来便是。

与生性稳重之人交谈,自然是件轻松舒心的事,引商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说话说了许久,都丝毫不觉得疲惫。反倒是身边的华鸢在看向自己的旧相识时总是会用一种在看妖怪的眼神,像是在无声的表达自己心中的惊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