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瑶凝着宋弘璟线条分明的侧脸,心中一定,生出这个人仿佛什么都知道,又或是什么都愿信她的感觉来。
“进去罢。”宋弘璟察觉她定定目光,拢了拢她身上罩着的披风,揽着人入内。
屋子里点了烛火,苏念秋躺在床上,项允沣立在床畔,半张脸隐在阴影下,晦暗不明。
“咳咳……”苏念秋一阵难忍咳嗽,目光凝向项允沣掩了一丝复杂。
项允沣僵立的身子动了动,一只手搭在她后背上轻抚,替她顺气,只薄唇仍是紧抿成一条线,似是不虞。
项瑶让流萤打了热水来,见一室沉滞氛围,轻咳了一声,“两位,回避下罢。”
项允沣捏了捏拳头,从床畔离开,与宋弘璟一道出去。流萤小心翼翼地替苏念秋除去衣裳,看着那可怖伤口不禁有些手抖,随即取了帕子沾湿后替她清理伤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把人弄疼。
“怎么回事?”项瑶拧着眉问道。
苏念秋唇色泛白,因着失血似乎有些昏昏欲睡,闻言强打了少许精神,道。“是我冲动,在青雀楼瞧见顾玄晔经过,便尾随身后,见他只身一人租了条画舫却不游湖,只在岸边看着,机会难得我便想取他性命……咳,他不比我伤得轻。”
“要不是他下属赶来,我定能了了他的狗命!”苏念秋咬牙切切,因着情绪激动而扯了伤口,一下蹙紧了眉头。
项瑶听她说完便有一丝怔愣,“鸳鸯湖?”
苏念秋点头,却见她神色似是古怪。
项瑶哑然,半晌转了话题道,“顾玄晔谨慎,随侍众多,你能全身而退也算幸运。”
“就一人,听顾玄晔唤是安禄,对了,我与他交手时得了这个。”苏念秋猛然记起,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递给项瑶。
后者接过,陷入沉默,原来敏贵人等的人竟是他,用一枚无用棋子换取最大利益倒像是顾玄晔能干出来的事儿。
门房外,原大夫气吁吁地赶到,与宋弘璟似乎很是熟识,颔首招呼过后进了里头看诊。宋弘璟与项允沣跟着入内,听大夫说是外伤,开些补药方子就是,松了一口气。
项允沣塞了银票给原大夫,再三谢过,便要送人出门,却被宋弘璟拦下,不明地看着他把项瑶领了过来让原大夫瞧看,这时才察觉项瑶的面色也不显好,皱眉不掩关心问道,“瑶儿哪儿不舒服?”
“阿瑶有了。”宋弘璟无甚起伏的语调里却是透了一丝小骄傲。
项允沣转过味登时大喜,咋舌道。“将军神勇!”
宋弘璟颔首满意受了,一旁的项瑶听得却是流汗,不过想到今夜遭遇,顺从地让原大夫诊脉。
“宋夫人是受惊所致的情绪波动,好好调养应是无碍。”原大夫笑呵呵地说道,恭喜了宋弘璟。
待云雀将大夫送走,项允沣睨向苏念秋,后者闭着眼似是睡去,眼里满是心疼。
“要报仇,为何不跟我说呢,若是你肯从我,我有钱,可以买死士,何必自己犯险。”他不过出去一趟,回来险些生死两隔,真叫他吓破了胆儿,语带了一丝哽咽。
“……”项瑶沉默,不掩讶然,她二哥刚才的话真是猥琐中带着霸气,令人感动之余,有那么一点唾弃。
“宋将军,念秋能在府上叨扰几日么?”项允沣瞧向宋弘璟,踌躇问道。原本就是打算将人偷偷弄进府里找项瑶的,顾玄晔遇刺,恐怕城里苏念秋的住所已经不安全。
宋弘璟察觉项瑶投过来的视线,轻轻颔首,沉吟出声,“城门一开,我让人送你出城,晚两日回来。”
项允沣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投去感激视线。
苏念秋便在世安苑里悄然安置下来,项瑶随宋弘璟回了卧房,便见他取过一罐药膏,捻了稍许抹在她的下颔上。
此时姿势几乎贴近,项瑶自然察觉他略是低沉的情绪,“运气不好才撞上那出,真不是故意。”当他是为这生气。
宋弘璟替她抹了药,收回手,在她扯住自个衣袖像是撒娇般的眼神投来时开了口,“……鸳鸯湖。”
项瑶蓦然哽住,抬眸睨着他,明晃晃的烛火映着宋弘璟漆黑如墨的眸子愈显深邃,杏眸漾开点点笑意,起身与他并立,主动伸了手环住那劲瘦腰身,轻咬他下颔,含糊嘀咕,“少不更事,望宋将军……大人有大量。”
说罢,手不老实地滑了下去,乌黑水润的眸子里盈着丝丝讨好之意。
宋弘璟身子微僵,眸色不由更深,顺势拥着人带向海棠花围拔步床,虽是急切,却小心伸手垫在下方怕她磕着,把人压在身下一阵狼吻。
炙热的攻势几乎让人无法招架,项瑶好不容易得了喘息机会,一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眼底溜过一抹暗光。遂轻轻咬住被□□过愈发娇润的红唇,作了无辜表情,“将军,大夫说三个月内禁房事。”
“……”
……
翌日清晨,尤氏端着红枣燕窝汤去世安苑,项瑶刚是洗漱过,神色有些恹恹,闻着那味儿又是干呕了一阵。
原还在左顾右盼的尤氏见状,又惊又喜,“这是……有了?”
项瑶含笑颔首,下意识伸手抚了抚尚还平坦的小腹。“昨个宫宴受了些惊吓,弘璟就让马车驶进了苑子,吵着了罢?”
“嗳,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尤氏收了视线,冲项瑶笑笑道,“头三月是得小心着点儿,厨房那还有酸橙,我去瞧瞧给你弄点开胃的。”
“谢谢嫂子。”项瑶看着尤氏又风火火地离开,交代云雀仔细守好了侧屋。
☆、77|76.
项瑶等宋弘璟下朝一道去了陶然居,入秋后老夫人多有咳嗽,项瑶又让流萤备了冰糖桂花雪梨膏,用萝卜、麦冬、藕节、姜汁、贝母、蜂蜜等精心熬制而成,有止咳祛痰、生津润肺的功效。
老夫人倚着黄杨木六足榻,伴着两声嘶哑咳嗽,宋氏遂取过小毯子搁在了她的膝盖上,“天儿已经凉下来,我让人给您的床多加了一床褥子,别贪凉。”
“老毛病,又不是冻出来的。”宋老夫人怕热,不愿捂着,倔着声儿嘀咕。“要搁当年也就一身战袍……”
“祖母也说是当年了,姑母,您别惯着。”宋弘璟的声音截断了老夫人的话,携着项瑶走了进来。
宋氏嘴角隐笑,看老夫人撇了撇嘴,真是越老越像个小孩儿,也就弘璟治得住。尤氏坐在她下首,瞧见进来的一对璧人,咧了嘴角,因项瑶道是要给老夫人惊喜,故一直憋着没说,这会儿作为唯一知情人神色雀跃地瞧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