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南华师弟清醒之前,还请木远仙君在我宗客房稍作歇息。”太衍仙君转过身,威严双目带着些许傲意,“毕竟,仙君作为外客,委托本座彻查我归一宗炉鼎之事,也需要些许时间。”
太衍仙君言语之间颇有些不客气,甚至还暗讽木远仙君与南华仙君炉鼎有暗约偷期之嫌。
木远的面色却没有因此产生丝毫变化,竟是缓缓轻笑起来:“归一宗不愧修真界第一大宗,事务竟是如此繁忙。太上长老弟子诞辰当日宗内无故有人死去,竟是需要外客提醒,才想起来需要给逝者给所有人一个待。木远,真是佩服莫名。”说罢,木远放下手中的毛巾,起身离开。
“狂妄小儿!”暗讽不成反被问罪,太衍仙君面色难堪,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冰冷如霜,“区区散修,无门无派,竟也敢与我归一宗叫板。本座日后,定让你知道,何为追悔莫及。”
太衍仙君余怒未消,却是惊觉背后杀气阵阵,本能地向后挥出一掌,一个遁步急退几米向后看去,只觉被背后之人的攻击搅得血气翻滚,竟是瞬间受了伤。
他硬生生咽下嗓子口的腥甜,向那偷袭之人看去,瞬时便是一惊:“师弟?!”
却见那冰寒玉榻之前,一个男子长身玉立。
面若冰霜之雪,眸似万千星辰,凤眸流转之处,便似有无尽情意扫过。偏偏此人最是无心无情,薄情寡义,生生浪费了如此多情的好相貌。
太衍仙君面带骇然,看着自己初醒的师弟,再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师弟,怎么短短时间,你的功力竟暴涨至此,莫不是走火入魔?!”
却未料到他这位师弟竟是再没有朝他攻袭过来,只是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原地,周身气息起伏不定,眸中神色更是变换不停,让人捉摸不透,心生骇然。
太衍仙君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心中暗暗叫苦。他虽是不知师弟为何提前从顿悟梦魇中清醒过来,但总归情况不妙。
虽然不满木远几番拿乔,太衍仙君却也相信以其性格定不会在归一宗内对南华做何手脚,因此心神一动便是要给刚刚离开的木远仙君传音,唤他过来压制南华走火入魔之症。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传信,却见对面南华气息突然瞬间恢复平稳。
周身灵力流动比之往日更加舒缓雄厚,竟是骤然修为大进。
然而南华仙君面上却不见丝毫喜色,长眉微皱,眼眸沉如深渊,就仿佛经年不见一般,直直盯着太衍看了许久,目光陌生漠然,让人分外不适。
突然,南华仙君缓缓开口问道:“今日,可是有……炉鼎死了?”
太衍仙君又是一惊:“你又如何知晓?”
对面那人却是没有回答一句,眼神微变,眨眼之间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太衍仙君一人立在房间之中,看着空荡荡的冰寒玉榻,嘴角的皱纹愈发深了。
归一宗宾客房间中,木远仙君刚刚拿出一枚传信灵符,想要对蓝离嘱咐一二,便感到房间外他布下的结界传来一阵剧烈波动,下一刻,结界哄然倒塌,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缓缓推开房门,出现在他面前。
“南华仙君?”木远仙君心中一惊,“你怎会如此迅速自梦境脱离?”
其实,他自有让南华瞬间醒来的秘法,只是此番来到归一宗,只怕诸事缠身,恐怕一时之间难以脱身。为了能有机会与阿姝联系,他才仅仅只是在梦中点醒南华神魂,让他自行破梦。
却未想,他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南华竟然提前醒来,还直直追了过来。
南华仙君黑眸微垂,看着他手中的灵符,缓缓道:“传信于谁?”
木远仙君心中一惊,面色却极为镇定,将灵符扔回储物戒指之中,对上南华清冷得不似活人的目光,坦然道:“因为仙君你突然陷入顿悟梦魇之事,本座及众位宾客均被贵宗无故扣留,自有私事被贵宗耽搁,传信交待一二又有何妨?倒是南华仙君你……”
木远仙君迅速打量一眼南华仙君,目光之中带上一丝审度:“本座不知你梦境之中究竟经历了什么,醒来后虽是修为暴涨,境界也极稳,却是连身上最后一丝人气也消殆至尽,竟是要改修那无情道不成?你真不怕这道修到最后,只剩你一人独舞?”
说到这里,木远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带上一丝讥讽:“当然,不管你修有情道也好,无情道也罢,是你个人抉择,本座不能也不想多加口舌。只是你既一心修无情之道,又何必生生拉扯上阿姝姑娘?若只为贪她纯阴之体,又为何要在她生下孩子体质耗尽之后继续采补?”
南华没有回答,当然,木远也没有奢望过他会回答,他只是继续朝着南华的心戳刀子:“而今佳人已逝,你今后就算修为再如何深厚,天道却永远记得,一个无辜的女子因为你的私心身心受尽折磨,与亲身骨肉分离,最终无故惨死。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无论修为再如何高深,天道也绝不会让你这般人飞升成仙。”
南华静静听着,木远的冷嘲热讽仿佛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只是看着木远的眼睛,问道:“她在哪里?”
“她?”木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意,“自是被我葬在她一直向往的地方。”
南华仙君追问:“她向往何处?”
木远反问:“你竟不知?”
南华仙君骤然沉默,垂下眼眸,遮住眸中情绪,过了许久,方缓缓道:“我…不知。”
木远愣住,过了片刻,竟开口大笑起来:“哈哈…你…不知…你竟不知!七年同床共枕,你竟只是为了采补?”
南华仙君任由木远扯着自己的领口,道:“是。”
木远仙君再笑不出声来,终究狠狠骂了一句:“混账!”
南华仙君抚平衣上褶皱:“她在哪里?”
木远仙君冷笑:“怎么,死了还要扰她清静。”
南华仙君看着木远冷淡的面容,神色平静:“她是我的炉鼎,死后便应由我埋葬。你若不把她交给我,莫非阿姝之死另有隐情?”
木远素知南华心性敏锐多疑,却未想此人竟是一语道破其中珠玑,心中不由大惊,面上差点显露异色,好不容易堪堪维持住不忿模样,只是冷笑:“自然另有隐情,只怕你要好好感谢你那修真界第一美人的未婚道侣,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介毒妇,与你倒是天生一对。”
听他提起莲华,南华仙君竟摇了摇头:“非我未婚道侣。”
顿了顿,南华仙君又补充了一句:“此人,不可活。”
不可活?当了你南华的道侣,修真界谁还能与她为恶?
木远哂笑,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保持沉默。
南华仙君又道:“阿姝生乃我卫赦之人,死后若由你埋葬,你真忍心见她背负暗通款曲、不贞不洁之恶名?”
木远听南华不报道号,反报俗家之名,便知自己已被此人抓住弱点。
若阿姝只是南华仙君的炉鼎,由他埋葬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