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想了想,说:“那倒是。可我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要把它交给你呢?”
界圭说:“虽然我对解药也不大关心,不过呢,人与解药,你总该给我一个,看这模样,你是不打算把人交给我了,回去我保证不了,就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难得出一次门,无功而返,我不想没办法交代。你也不打算在雪地上白白耽误时间,对不对?”
男人说道:“确实,人不能给你,想要解药,回家找你们小王子,汁琮若命不该绝,自然不会死。当然,如果他自个儿把药给吃了,就证明汁琮注定了该死。”
界圭打量那男人。
男人又道:“你也可以不走,那么今天就得在这里,分出个你死我活了,意下如何?”
界圭没有再阻拦,转身半步,望向来处,继而快步纵跃,进了密林,奔回松林坡,去找耿曙。
不知过了多久。
“醒了!”一个声音在他耳畔道。
“总算醒了。”太子灵的声音说,“罗恒!罗恒!”
太子灵轻拍姜恒侧脸,姜恒醒来,顿时头痛欲裂,看见了孙英、太子灵、公孙武,以及……赵起的面容。
四人围在他的榻前,姜恒睁开双眼,只觉全身犹如散架了一般。
“这是哪儿?”姜恒说。
“崤关。”太子灵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吁出一口气,坐在榻畔,说,“你好些了?”
公孙武正在给姜恒把脉,姜恒挣扎着要坐起,公孙武却将他按下去,说:“你后脑挨了重击,恐怕头颅内有积血,不可乱动,且先躺着,我以银针先替你疏散血脉。”
姜恒回忆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刺杀汁琮得手了,而翻出窗门的刹那,有人追了上来,将他悬在半空中……
“你们这就把我救出来了?”姜恒难以置信,望向房内人。
“是赵起在崤关下发现了你。”孙英说,“罗先生命不该绝,有人将你偷偷送了出来,却不知是谁。”
赵起挤上前,两道浓眉紧紧锁着,说道:“公子,我为你整理遗……随身之物时,发现了一个药瓶,料想是保命丹药,便自作主张,先喂你服下了。”
姜恒疲惫地出了口气,说:“那是下山前,我师父给我的救命药。”
“没事了,”太子灵安抚道,“回来就好,先生但请宽心。汁琮虽未暴毙,却已离死不远了,数日内,定有好消息传来。”
姜恒竭力点点头,心里仍然有点难过,若非汁琮将他抱在怀中,那一剑未必能这么轻松得手。
父亲耿渊生前与他犹如手足,汁琮最后却死在了他儿子的剑下。
“汁琮死有余辜,”太子灵看出了姜恒的表情,沉声道,“玉璧关很快就不再是他们的了。”
“让先生歇会儿罢。”孙英朝太子灵使了个眼色,太子灵便点了点头,吩咐道:“赵起,照顾好先生。”
数人接连出外,关上了门。赵起拿来毛巾,为姜恒擦拭额头,姜恒身上尚裹着兽皮,那皮上,结冰的泪水已化开,洇了一摊水渍。
玉璧关,关城内。
“你去了哪儿?”太子泷难以置信道,“都说你被刺客的同伙捉了去!”
耿曙失血过多,脸色发白,肋下缠着绷带,没有回答,看着太子泷。
太子泷道:“哥!怎么这么多血?”
耿曙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望向太子泷的眼神,却充满了陌生。
那四年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如今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玉璧关,抛下所有的记忆,甚至扔下自己的这一段人生,追着雪地上的车辙,远远而去。
恒儿还会不会有危险?耿曙的心脏剧烈跳着,仍在恍神,他下意识地想走,事实上他如果有选择,绝不会跟着雍军回到玉璧关……但以当时情形,他若不引走雍军,他们一定会追查到姜恒的下落,截住骡车。
“哥?哥!”太子泷焦急道。
耿曙正在思考接下来要如何脱身,忽然一眼瞥见了汁琮。
汁琮仍昏迷不醒,这一刻他天人交战,刺杀义父的人是恒儿,而恒儿还活着!
太子泷上前,检查耿曙身上的伤,他没有半点怀疑耿曙私下放走了刺客,而是对他身上的血迹担忧不已。
界圭站在太子泷身后,隐身于阴影之中。
耿曙蓦然注意到界圭,但似乎界圭什么也没有说,他没有朝太子泷告知自己私放刺客一事,兴许是因为没有证据?
“那人将解药给你了?”界圭阴恻恻地说。
“谁?”耿曙说,“解药?”
但就在这一瞬间,耿曙想起了,那名受他之托,带走姜恒的男人。他马上伸手入怀,摸出那小小的黄纸折,展开,里面是一枚深褐色的药丸。
界圭与太子泷同时看着耿曙。
“他是谁?”耿曙自言自语道,当时匆匆忙忙,未觉有异,现在想来,那名村医话里仿佛有深意。
界圭阴冷地说:“我知道他,如果没猜错的话,给陛下服下去罢,死马当作活马医,我有九成把握,那人你们都不认得,我却认得,正是那小刺客的师父,海阁中人,与绕指柔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名列五大刺客之一的罗宣,喂给他。”
耿曙难以置信望向界圭,刹那心头放下大石。
太子泷闭上眼,泪水滑下。
耿曙到得榻前,汁琮只剩出的气,再没有进的气了。
“父王?”耿曙小声道,尚不知这枚丹药对他、对姜恒而言意味着什么。
汁琮发出一阵无意义的声响,耿曙沉吟片刻,望向太子泷,太子泷点了点头,耿曙便捏碎了那药丸,喂进汁琮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