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说:“听话的人。他不够自信,是不是很少反驳汁琮?”
“从不。”耿曙说,“雍国以父……以汁琮为尊,他的威严太强大了,说一不二。”
姜恒与宋邹交换了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
耿曙坐下,重新参详太子泷的信,姜恒知道他不能不管,毕竟在雍国生活了四年,蒙受汁系的养育恩情,这个时候一封信过去,一走了之自然简单,可大战既起,说不得又是无辜百姓蒙受灭顶之灾。
“恒儿,有什么办法,”耿曙朝姜恒说,“让这一仗不用打?当然,哥不强求你,你要不乐意就算了。”
姜恒听到这话时笑了笑,说:“多的是办法。”
宋邹随之坐下,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但姜恒比他更快给出了最合适的答案。
“他们打落雁城,”姜恒说,“咱们就打梁国的安阳。”
耿曙忽然醒悟,这确实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办法!
“有道理。”宋邹说,“嵩县距安阳最近,免去跋涉千里急行军之苦,梁国兵力倾巢而出,国内势必守卫空虚,若指挥得当,一个月内能拿下。”
姜恒朝耿曙说:“梁、郑二国土地接壤,唇亡齿寒,安阳一破,太子灵必然紧张,必须回守济州,如此联军不攻自破。”
耿曙说:“我听他们说,代武王刚愎自用,就怕不会退兵。”
姜恒道:“那是自然,他只会高兴得很,联军走了,落雁就是他的了,但咱们不打西川,不代表没有人能打。送封信到郢国去,郢、代争夺巴郡已久,雍国愿意为郢国拦住代国回援的兵马,我相信郢王会很乐意,替咱们袭击代国国都。”
耿曙:“……”
宋邹叹了口气,说:“事情也不一定就到了这一地步。虽然我承认姜大人的计策有效,只是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姜恒说,“中原就彻底乱了。”
姜恒也不想最终走到这一步,这将掀起四国的混战。
宋邹又说:“稍早前,我还收到了一封来自代国的密信,乃是一位王族公主托商人带到嵩县的……信件没头没尾,至于为什么会送到咱们这儿来,我也不清楚。”
姜恒望向耿曙,扬眉,意思是那自然是你的未婚妻了。
耿曙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朝姜恒解释道:“我从来没与她见过面,也不曾说过话。”
姜恒说:“你一直朝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耿曙拉着姜恒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我是怕你多疑。”
姜恒说:“这有什么可多疑的?哪怕真是我嫂子,我当然也不会生气啊。”
“哦,”宋邹恍然大悟,“原来是将军夫人吗?我这就将信取来。”
耿曙:“宋邹!”
姜恒一脸不乐意,盯着耿曙看,耿曙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有点窝火,姜恒却笑着拿来布巾,在他脸上擦了擦,原本被画了两道胡子的耿曙,反而被擦得满脸黑,于是姜恒忍不住指着耿曙,大笑起来。
耿曙也乐了,看着姜恒笑,那模样更是滑稽,姜恒笑着笑着,忽觉无奈。
“只要咱俩不分开,去哪儿都一样,是不?”姜恒说。
耿曙认真点头,又看看案上,太子泷送来的信,极难割舍,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你不想管就不管。”耿曙说,“我们回去沧山,去你师门,在那里过一辈子,也是很好的。”
姜恒说:“也让我为你做点什么罢。”
耿曙静静看着姜恒,最终点了点头。
第54章 求救信
嵩县下起了小雪, 南方的冬天让人觉得很惬意,犹如浔东的气候一般。姜恒泡在木浴池里,耿曙又让他过来, 躺在自己身上。
姜恒拿着那幅绢, 上面写了不少小字, 字迹娟秀,看起来十分亲切。这绢显然是临时撕下, 交由商人匆匆带走的,即使在十万火急之时,写信之人也丝毫没有慌乱。
“汁郎亲鉴, ”姜恒念道, “你我虽素未谋面, 却已是有缘……”
“父王自王叔薨于安阳后, 性情大变,近年早已今非昔比。王兄自作主张,安排你我婚事, 已属冒犯。亡人之身,又岂敢冒昧一求?”
姜恒正色道:“看来嫂子的处境很不妙啊。”
耿曙没有回答。姜恒又念道:“雍军失玉璧关,天下尽起, 王兄持联盟之议,苦苦劝说父王, 未果被囚……”
耿曙答道:“代武王有二十七个儿子,大多被派往代国全境,执管封地, 只有太子与三名王子, 留守朝廷,协助掌管朝政。”
“这位‘王兄’, ”姜恒说,“应当就是李谧了。”
耿曙说:“对,他叫‘太子谧’。”
姜恒虽多年来身处海阁,却从未不闻世事,罗宣时而会朝他解释诸国情势,枫林村内又有不少过路商人,带来天下的情报。而当年在洛阳时,这大争之世的局势,更是脉络分明、就里清晰,毕竟天子百官管不得正事,打听打听闲事,总是可以的。
十多年前,耿渊琴鸣天下,代国武王同父异母的庶出兄弟,公子胜李胜死于黑剑之下,从此代王便性情大变,原本暴躁的脾气愈发激烈。但很快,他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逐渐将朝廷权力,过渡到了嫡长子李谧手中。
兄弟死后,代武王开始日夜酗酒,隐居深宫,少问政事。
代国太子未曾继位,却已成为代国实际上的国君,与雍的联盟、婚事,亦是太子李谧一力促成。等待在他面前的,将是一盘艰难的棋局,面对这盘棋,他只能暂且摒弃仇恨,放下琴鸣天下之恨,与敌人雍国姑且携手。
但就在郑、梁二国出此奇谋,刺杀汁琮,大破玉璧关后,国内局势一夜间改变了。
代武王重掌朝政,推翻了先前的所有战略,决定朝汁氏复仇,讨回当年的血债。李谧极力劝说,当场被代武王勒令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