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峻的‘峻’字,是山字旁,”耿曙说,“山泽的‘泽’字,则是水字旁。”
“嗯。”姜恒说,“这叫‘易铭’,在起名时,两家感情好的,便将姓氏里的偏旁互换,给对方孩儿起名。”
耿曙在雍宫内仍然学了不少东西,大致知道排辈与名字的偏旁,像汁泷、汁淼便是水字旁,属于他们这个辈分。上一辈,则是汁琅与汁琮,汁绫原名为王字旁加个靇字,然则她嫌这字实在太难写了,笔画太多写得累死,自己给自己改换了一个。
“还有‘同铭’,”姜恒说,“像姓氏不同,却带着同一字部,便是同铭。”
耿曙说:“我的‘曙’,你的‘恒’。”
“对。”姜恒笑了起来,坐在水里,耿曙又要抱他,但两人全身赤裸,姜恒实在有点难为情,把毛巾塞进他的手里,耿曙未曾察觉,接了过去。
是这样吗?姜恒长大以后,渐渐明白了,母亲当年是恨耿曙生母聂七的,否则也不会在那一天,耿曙来到浔东时,带给她那么大的痛苦。在他们各自出生时,昭夫人也根本不知道,那时的耿渊已有了心上人,起名又怎么会用同铭?
但他宁愿相信这是他们生来就有的缘分,刻在了彼此的灵魂里,从未更改。
“冷不冷?”
洗过澡后,耿曙穿黑色的浴袍,姜恒则穿天青色,两人内里都一丝不挂,趿着皮屐回驿站去,一路上仅靠外头束身的浴袍挡着。
姜恒说:“冷你还脱下来给我穿不成?再脱就没了。”
耿曙:“我又无所谓,你冷吗?”
姜恒马上制止了耿曙,在街上裸露身体是要入刑的,说:“马上就到了……”
耿曙的易容已经洗掉了,天色已昏黑,明日还要重新做,姜恒心道打听的任务已大致完成,易容没那么重要。
然而,回到驿站时,门口等着一队雍军,迎接他俩的大驾。
“就是他俩!”小二认出了姜恒,说,“好哇,原来是个男人!”
姜恒换了男装浴袍,脸却没有变,小二早上被耿曙威胁后,想来心有悻悻,叫来官兵报复了。
“他俩去黑市买酒了!”小二说,“检查他们的包袱,上面一定还有酒味!”
耿曙:“……”
耿曙穿着浴袍,稍捋起袖,剑在楼上,未曾带出门,但赤手空拳放倒这么一队人依然没难度,只是打起来有点不雅。
姜恒却另有了主意,拉了下耿曙的衣袖,低声说了几句话。
耿曙正要拒绝,姜恒却拉着耿曙,让火把照着他的脸,以供辨认。
“你确定你说的是他?”姜恒朝小二说。
小二傻眼了,耿曙去掉易容后,明显与白天不是一个人,声音却是像的。
“还有一个商人呢?”雍兵队长也发现与小二描述的不一样了。
“我官人出城去了。”姜恒说。
“你他妈是男的!”小二叫唤道。
姜恒:“男的怎么了?”说着又朝耿曙眼神示意。
“跟我们走一趟!”雍兵朝姜恒说。
耿曙:“……”
深夜,姜恒独自被押到了灏城牢房内,一身浴袍未换,被推了进去。
“在这儿老老实实待着。”队长沉声道,“喝酒?喝酒是罢,赏你一顿鞭子,还喝不喝酒了?”
姜恒知道耿曙这个时候,一定去找卫贲的麻烦了,只要出示腰牌,卫贲这下就惹了大麻烦,必须亲自来放人,并与他们谈条件。
被带到牢房的路上,他还看见了耿曙在漆黑夜里,连浴袍都没换,飞檐走壁地跟在后头,直到确认他没有被打才放心,末了又是一声唿哨。
海东青从牢房的天窗外飞了过来,停在天窗口处。姜恒倒是不怕被上私刑,毕竟违反禁酒令又不是死罪,关上三天就能放人,更没有毒打的必要。雍国法律虽然无情,无情也有无情的好处,就是除非重要问题,上私刑的很少。
于是他整理浴袍,在潮湿的牢房里,找了个地方暂且坐着,一排排的牢房内,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观察那狱卒,见狱卒一会儿就又离开了,墙上挂着数十串牢房的钥匙。
“风羽。”姜恒朝天窗处的海东青小声道。
海东青展开翅膀,呼啦啦飞了下来。
姜恒指指远处的钥匙,说:“把钥匙拿过来,钥匙。”
海东青:“???”
海东青脑袋转来转去,不明其意。姜恒两手比画了个“圈”,又指墙上挂的钥匙,把风羽硬塞塞出牢房的栅栏去。鸟儿身形伸缩自如,不费吹灰之力便出去了。
海东青转头看了姜恒一眼,姜恒继续指牢房墙上,海东青忽然懂了,飞过去,叼着一串钥匙回来。
“不不!”姜恒说,“另一头,第一把。”
海东青松开喙,再飞过去,姜恒正在赞叹这家伙都要成精了、太聪明了的时候,海东青显然嫌他麻烦,分几次把二十四把钥匙全部叼了回来。
姜恒:“……”
但结果仍然是顺利的,姜恒用第一把钥匙打开牢门,听到外头传来“咚”的一声响,登时紧张起来。
接着,狱卒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被击昏了,耿曙手里捏着一把不知何处捡来的棋子,快步下了牢房,还穿着浴袍,说:“没事罢?太担心了!”
耿曙过来要抱姜恒,姜恒哭笑不得道:“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