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又剩下咱俩了。”姜恒笑道。
“恒儿,”耿曙在旁坐定,忽然说,“就算全天下人都是你的敌人,我也会守好你。”
姜恒:“???”
姜恒这些天里简直是莫名其妙,说:“你都在想什么?”
耿曙不再说话了,姜恒踹踹他,耿曙吁了口气,仿佛下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片刻后不再多想,解开袍襟,说:“到我这儿来,我抱着你,暖和。”
姜恒便挪了过去,依旧看他的书。耿曙沉吟不语,他想了又想,毕竟这是对他而言,决定一生的最重要的事。
设若姜恒的身世当真如他猜测……那么他就是太子。汁琮杀汁琅做错了么?做错了,这是公道,是他必须为姜恒讨回的公道。他只能与汁琮为敌,别无选择。
太子泷是无辜的,他不会杀他,铸成这一大错的人是汁琮。
他要为姜恒讨回这一切,这是他的使命。可是要怎么做?太难了,耿曙几乎能预见,自己将与大雍举国为敌的局面。
然而哪怕前路满是荆棘,他也必须为姜恒去做。
他开始明白到郎煌的厉害之处了,他虽不是雍人,计策却比雍人更狠。
郎煌算计了他,这算计简直太毒辣了。
但一切还不确定……
第123章 雪山巅
耿曙反复告诉自己, 他没有证据,他需要找到证据,并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姜恒这件事, 让他自己决定。只要姜恒需要他,他无论什么都能去做,大不了就是个死, 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唯一的希望, 就是郎煌在骗他, 这一切是假的。
可当他看见界圭的面具时, 他已无法说服自己了, 而且他始终认为,这不可能是郎煌离间他与雍王室的恶作剧。
姜恒:“?”
姜恒抬头,看耿曙, 用书拍拍他的侧脸, 问:“你又怎么了?”
耿曙今天又开始心不在焉了, 猛然回神,说:“没……没什么。昨夜没睡好。”
姜恒扳着耿曙的脸,在他嘴角上亲了下, 两人在马车里避开了外人, 他便像以往一般放肆了。
耿曙满脸通红, 不自觉地抿了下唇,转过头去, 竟有点紧张。
“我……恒儿。”耿曙说。
姜恒又伸手进耿曙脖领里掏,掏出玉玦, 耿曙当即做了个前所未有的举动, 勾住了绳, 说:“做什么?不能给你。”
耿曙那举动纯粹是下意识的, 现在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姜恒才是另外一块玉玦的持有者,不,他就是另一边星玉,而自己则是这一边。他们就像这两块玉玦,从来到这个世上,便注定有了彼此依存的命运。
姜恒:“我、不、要!收着你的破烂罢!”
姜恒不搭理他了,开始在马车座位下翻找。
耿曙想起来了,问:“你给我编了穗子吗?”
姜恒懒得答话,找出红绳,开始编。耿曙讪讪地想说点什么,奈何嘴拙,不知怎么讨好姜恒,姜恒却“啊”的一声,说:“你听?”
耿曙赶紧顺势凑过去,抱住姜恒,说:“什么?”
姜恒拉开马车帘,说:“听见了吗?有人在吹笛子!”
笛声离得很远,若有若无,耿曙却也听见了,皱眉撑着车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姜恒跟着笛声,轻轻吟唱道。
“是界圭。”汁绫公主的声音说。
“他会吹笛子?”姜恒震惊了。
“会。”汁绫骑着马过来,到马车前,说,“我大哥还在世的时候,他天天在宫中吹,稍微惹了他一星半点,就坐在桃花殿里指桑骂槐地吹这破笛子。大哥死后,他就不吹了,这是他在送你呢。”
界圭站在满是冰雪的山麓,戴着银面具,表情冷漠,吹着一杆越笛,笛声传下山去,远远传向大路上。
姜恒的车队已成为一行黑点,界圭收起越笛。
“当初杀我没杀成,是不是很后悔?”郎煌来到界圭身后,说道。
界圭没有回头,眺望山下,漠然道:“人各有命,这是太后说的,既然你没死,就是天意使然,有什么可后悔?”
郎煌活动手指,捏了几下指节,说:“早知道你不会持之以恒地来杀我,我就不用这么慌张,急着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界圭冷漠地说:“有人信么?哪个白痴?叫来我看看?”
“只有一个人会信。”郎煌皱眉道,“人各有命,天下这么大,什么人都有,总有人会信,对不对?”
界圭不再答话,跃下山林,朝着落雁城的方向离去。
落雁城前,朝廷送别姜恒出质,大臣们各自散了,太子泷还站在城墙上,依依不舍。
汁琮今天选择步行回宫,卫卓跟在他的身边,就像许多年来,君臣相伴一般,低声说话。
“昨夜殿下在他的寝房内待了一个多时辰。”卫卓说。
“汁泷是个单纯的孩子。”汁琮对亲儿子的个性,实在很头疼。
他太容易信任人了,对于国君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一切都很快会结束,姜恒的威胁眼前已变得不重要。然而杀了姜恒,未来就怕还有李恒赵恒,这个恒那个恒,什么时候,儿子才能在大臣面前树立储君的威严,不要那么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