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2 / 2)

山有木兮 非天夜翔 2408 字 2天前

“没有人,”太子泷答道,“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说,父王,您为什么不相信?”

是曾嵘?周游?还是那群寒族出身的士子?

“你管不住你的臣子们,”汁琮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太子泷的能力与身为国君的素质,近乎无情道,“你管不住他们的嘴,更管不住他们的心。你被姜恒教坏了,心里满是妇孺之仁,对自己人刻薄,对敌人仁慈。”

太子泷知道汁琮始终听不进去,今天已经是他反抗的极限,他知道汁琮已经明白了,接下来,自己将面对他滔天的怒火。

“回去反省,”汁琮冷冷道,“反省你的懦弱。”

“是。”太子泷低声道,转身离开。

这句“是”犹如说了声“不”,力度虽轻,却比以往更执着,太子泷成功地激起了汁琮更猛烈的怒火,他站在高台上,朝儿子怒吼道:“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你错了!再到朝廷上来——!”

翌日,太子泷面壁,汁琮开始面对东宫一众门客的激烈抵抗,就连平日里鲜少反对汁琮之议的曾嵘、周游等人亦坐不住了,开始质问国君。

“王陛下,”曾嵘道,“安阳初得,政务繁杂,为何在此时让太子殿下面壁,他做错了什么?!”

周游道:“原议五国联会,尚未召开,攻占安阳之举,定将令四国人心惶惶,须得以安抚之计为上……”

“这不是还有你们么?”汁琮毫不留情地说出了真相,“太子不出门,东宫职责照旧,有何不妥?”

东宫已经烂了,烂到了根里。这是汁琮唯一的想法,他常年只管征战,不问政务,姜恒的到来竟是腐蚀了太子泷与他的年轻官员们,他必须马上下重手整治。

众人面面相觑,曾嵘仍忍不住据理力争:“太子殿下被禁足,也须有其过,天下人见不到太子,坊间流言四起,如何应对?”

“同情敌人!这就是他的罪过!”汁琮蓦然怒吼道。

他本以为东宫官员将噤若寒蝉,孰料他们虽不说话,望向汁琮的眼神,却依旧带着坚持与固执。

哪怕汁琮从情理上明白曾嵘代表了曾家,士族子弟总该留点情面,但他这一刻仍按捺不住自己暴戾的想法。

他觉得有必要再杀几个人,这样,东宫才会对他彻底臣服。

“王陛下,政务决策怎么办?”曾嵘说。

“孤是国君,”汁琮慢条斯理道,“孤亲自来。你们是不是觉得,孤将政务交给东宫代管,这么多年来,已经不会当国君了?”

没有人说话,曾嵘最后还是让步了。

周游说:“眼下须得尽快派出使者,前往郢、郑二国,以暂时议和为主……”

“议和?”汁琮说,“议什么和?”

这话一出,所有人已再不抱妄想。

“打过去!”汁琮重申道,“下月便发兵,攻伐郑国!讨回落雁一战的血债!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谁人胆敢冒犯大雍,孤就让他有债必偿!将你们的政务文书送到书房来!待孤处理完后便御驾亲征!”

第165章 染鬓霜

七月流火, 盛夏之夜漫天星斗,济州城蝉鸣如海。

“恒儿,你不能太相信赵灵。”耿曙沉声道, 虽然如今的他,已有把握保护姜恒的安全, 但他始终不喜欢太子灵。

“他从来没有杀过我。”姜恒解释道,然则转念一想,太子灵是杀过耿曙的,虽然最后没杀成。姜恒向来是个直接的人,从不去做无谓的假设,譬如当初他若没有救出耿曙结果如何, 又譬如太子灵哪怕知道他与耿曙是兄弟,是不是仍抱着杀他的心。

但纵观五国之中,姜恒几乎可以肯定,哪怕他从风雪崤关下救走了耿曙,太子灵是唯一不曾明确表示过,对他们有杀意的储君了。

“是。”耿曙最后点头, 说,“哪怕他知道咱们离开雍国,也不曾害过咱们。”

曾经中中谜团, 大多得以被解开,落雁城外前来行刺姜恒的刺客, 定是汁琮所派, 再无他人。反而太子灵哪怕在两军对峙、双方赌上国运之际, 亦从未起过除掉姜恒的心思。

“他一定有许多话想说。”姜恒最后道。

他有预感,这次前来济州,也许将一举解决所有的问题。设若无法解决, 那么他与耿曙在这天下,就真正地再无容身之所了,只能再去找个世外桃源,避世隐居。

他的入世旅途从郑开始,或许也将在郑结束,冥冥之中,命运之手指引他走过千山万水,最后依旧回来了济州城。

“非常抱歉,”孙英在车外驭马前行,解释道,“郑军一场大战后,就怕有人认得二位,进宫前请勿露面。”

“怕人来寻仇么?”耿曙漫不经心道。

孙英说:“虽然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死的也是活生生的人,总有人放不下,就怕唐突冒犯。”

姜恒本将车帘揭起,听得此话,只得再放下去。

耿曙:“我怎么记得,这场战争是郑国先挑起的?”

孙英说:“是啊,打了败仗,还不许人心有不甘了?”

耿曙说:“习武之人,刀剑无眼,怕打败仗,就不要打仗。”

孙英笑道:“淼殿下这话说得,谁想打仗呢?”

姜恒没有开口,只静静地听着。自古成王败寇,眼下是郑国输了,还输得一败涂地,如果太子灵赢了,现在雍都落入郑国手中,汁琮、姜太后、汁绫等人尽数作人犯被押解到济州,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到了,”孙英彬彬有礼道,“请。”

济州比起数年前第一次来更压抑了,夏夜里层层乌云压着,闷热无比,姜恒在马车内出了一身汗,宫闱中竟是有寂寥与苍凉之意。

“姜先生的卧室已收拾好了,”孙英说,“还是原本那间。至于淼殿下……”

耿曙:“我与他住一间。”

“不用带了。”姜恒回到郑宫内轻车熟路,环境始终没变过,当初住了小半年,如今闭着眼睛也认识路,便让孙英不必再跟着,朝耿曙笑道:“我带你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