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先开口道:“您好,请问,何毅超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你们是?”
那少女笑着说道:“我们和他之前有做过一笔买卖,现在有点问题想问他。”
查文斌没有多再多问,拉开门说道:“进来吧。”
那位中年人一进门,便很激动的冲向屋子,一边跑一边喊道:“衰仔,你给我出来!”
超子正在喝酒,一抬眼刚好瞧见了外面的昌叔,一口酒喷在了大山的脸上。他心里暗道:不好,莫不是那老小子出货的时候被发现了是个假货。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了,是假货又怎样,古玩行当里自古就是有规矩的,买到假货只能怪眼光。
他故作镇定地问道:“哟,昌叔啊,怎么了?”
“你个衰仔,你怎么那么恶毒啊,你是存心想要害死我们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昌叔的眼睛里都能冒出杀人的光了,他一把就揪住了超子的衣服。
“哎哎,你放手,我怎么害你来着?”
那少女进来赶紧拉开了昌叔的手,用责怪的语气说道:“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
查文斌这时也从外面进来了,一看这气氛,立刻阴着脸问道:“怎么回事儿?”
超子顿时默不作声了,那港商估摸着查文斌才是这里当家做主的,立刻又揪住他的衣服喝道:“你们这些大陆仔是存心想谋财害命么,跟我玩这手阴的,钱拿去还不够,还给我们下蛊是什么道理!我今天就是来讨个说法的!”
查文斌瞪了一眼想上来动手的超子,他没有发火,任凭昌叔抓着他的衣服,“大山,出去关上门!”然后,他扫了一眼,朝着卓雄问道:“你说吧,怎么回事。”
“我。”卓雄看了一眼超子,那小子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叹了口气道:“哎,说就说吧。”接着,他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大致就是超子弄了一假货糊弄了港商。
“把钱拿出来,还给人家。”查文斌的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超子拿查文斌是没有半点办法的,他也不敢忤逆,只好悻悻的准备回屋拿包,不料那少女却道:“慢着!”接着他又看向查文斌,上下大量了一番道:“您就是查文斌查道士吧。”
查文斌点头道:“是我。”
在得到证实后,昌叔更是不得了了,揪着查文斌的衣服更紧了:“哼,你个衰仔弄个法师下降头来坑我们!”
“昌叔,先松手好吗?”那少女的话果然有用,港商有些不情愿的松了手,那少女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了一根麻绳道:“我和您的朋友前阵子做了笔买卖,但是似乎被人下了套。”
超子冷冷一笑道:“自己看走眼,这会儿找上门?不懂规矩还是玩不起?”
“不,何先生误会了,您提供的货没有半点问题,上半部分做的旧可以以假乱真。那两只脚原本一只就可以价值二百万,只是您加了个身子,又多舔了一条腿,我给您打了个折扣。”
超子一听这话,可以用惊呆了来形容:“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货不是问题,但是我们在运货回去的路上出了问题,那辆货车在路上翻车了,我们的两位搭档无一生还;换了一辆车继续运,半路上再次发生事故。”说完,她看了一眼查文斌,从她的眼神里查文斌读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老练:“这捆麻上曾经死过人,还有那两根棍子,也是拿来抬棺材的,这些东西上面都被人下了降头,也就是脏东西,四条人命。”
查文斌拿起那根麻绳问超子道:“哪里来的?”
他老实交代道:“村头捡的。”
“木棍在哪里?”
“请等等。”那少女出去一会儿后又折了回来,手里是两根碗口粗细的木棍,外面的皮都已经削掉了,两头还贴着已经风化的红纸,她把东西放在了地上道:“这个是从那天交易的地方捡的,出事后,我们找了高人,人说是这两样东西,他没办法解开,但说是说查先生您可以破。我们原本是打算来找何先生带我们去找您,不想你们是住在一块儿的。”
查文斌拿起这两根木棍,心里若有思绪的想起了很早的一件事:
第422章 我的外公徐鲁班(上)
查文斌想起的这件事,不得不提起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外公徐鲁班。
我的外公出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那是一个让中国人一辈子都不愿意忘却的年代:饥饿、天灾、兵乱、日寇,这些有些黑暗的字眼全都出现在外公的记忆里。
外公祖籍浙江金华,是金华下面一个小县城浦江人氏。
外公是出生在去浙西北逃荒的路上的,出生时候就被父母放在一对稻箩里挑着,硬是走了几百里地,逃到了当时还是相对封闭的浙西北。因为这里地处山区,尚有很多未被开发的荒地和大山,农民有了地,就可以有粮食。有了粮食,就有了活命的本钱,也就可以停留下来,从此外公便在浙西北这个叫作洪村的地方扎了根。
徐鲁班这个称号是源自他的一项手艺:木匠。
我的太外祖母是个非常有远见的女人,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将来必须要有一技之长用来养家糊口。洪村里头有好些人都是从金华逃难过来的,里面有一批人师承了金华当地一项绝活:东阳木雕,当初的外祖母也是打算送他去学木雕,不想外公对那小小的刻刀完全没有兴趣,反倒是喜欢上了更加笨重的刨子和斧子。
就这样,外公通过木雕这个细活成为了一名木匠。因为他学过木雕,所以打的家具比一般木匠要精细很多,加上也有些刀工,也就成了当地小有名器的木匠师傅了。
文革前面的那段日子里,打家具的人日趋减少,反倒是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了一大批,很多人用条草席一卷就给埋了。那段时间里家具的生意接不到,但是却陆续有人来定做棺材,外公打的棺材厚实也庄重,雕龙刻凤鎏金画仙样样精通,久而久之找他来定做棺材的越来越多,他便索性就当了一名专门打棺材的匠人。
外公是个老实人,娶了一名同为金华逃难过来的女子为妻,夫妻二人经营这方圆百里唯一一家棺材铺,日子过的辛苦却也踏实。
我的外婆生了两男四女,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儿是她结扎后十年才生的,所以对这个女儿宝贝的很,她便是我的小姨,故事的开端也是由她而起。
因为外公做的这营生是死人买卖,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相信那一套东西,比如他们家里说话从来不提“死”字,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村口烧点纸钱。为这事,在文革的时候他就被扣上了一个搞封建迷信的大帽子,被压着游街批斗,差点没死在红卫兵的手里。
他与查文斌的结识是缘于马真人,也就是查文斌的师傅,那时候的查文斌只是一个在家里种地的农民,自己手里有些本事但从未有使过。因为那次救了小姨,他的名声开始外传,找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查文斌有一个好,做事只为良心分文不取。
很多年后,查文斌在一个夜晚只身找到了外公,他提出要给自己定做一口棺材,他说只有徐鲁班打的棺材才能让他睡的舒服。那时候的外公已经不做棺材好多年,但是查文斌开口,他自然不会拒绝。
那一夜,外公让外婆炒了几个小菜,他与查文斌两人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两个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但是那一夜他们在酒桌上都哭得稀里哗啦。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这段谈话我也曾去问过,但是外公依旧守口如瓶,这个秘密就这样被他带进了棺材里。
外公的父亲死于七十三岁,以前外公经常喝醉了经常会说自己也只能活到七十三岁。
今年,外公七十三岁了,他果然就走了,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他一生都在和棺材打交道,所以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而我小时候就经常坐在他的腿上听他和我讲那些故事。
外公家的这个棺材铺是没有店面的,就是在家房子靠马路的边上盖了两件小平房。平房有两扇门,一扇向外开是做生意的,一扇则在后面往里开。往里开的那扇门平日里都是上锁的,我曾经偷偷进去过一两次,这门里头是一个大仓库,里面搁着的都是些棺材的半成品或是别人预定好的成品,其实就是一停放棺材的仓库。
这仓库直接通到里面的大屋,也有一扇门,这扇门的外面有一个小香龛,上面常年泼洒着香灰之类的杂物。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外婆都会准备一些熟鸡、熟鸭的贡品放在上头。
那扇门边上一年四季都是阴森森的,外面温度再高,这里都是凉飕飕的,所以到了夏天,我特爱去那个角落和表哥表妹们打牌。打牌的时间有规定:过了傍晚四点,外婆就会来把我们这些孩子驱散开,每月的农历初一和十五更是不让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