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那东西也的确是在这河里冲下来的,我本是打算拿那个多引些盗墓贼来的。我年纪大了,这片山守不住了,我就寻思着弄点动静出来好让政府来注意这里,把它交给政府总比到时候连我的棺材都被撬了要好吧。”查文斌是这么想到,原来这老农的心思是如此缜密,不过这也幸亏是落在了超子手中,要真是落在盗墓贼的手里,这个老农行怕是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您放心吧,跟我们一块儿的就有政府的人,只是这地方好像也不大太平,您在这儿住的那么久了,有遇到过啥怪事没?”
那老农收起枪来坐在门口那个石磨上道:“嘿嘿,小哥不是政府里头的吧?”
“不是。”“那你是干啥的哦?”“我是个道士。”“……”
两人就这样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开了,那老农也是个话痨,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是建立在坦诚的基础上。查文斌对他没有隐瞒任何,老农自然也就愿意和他说,任何一个在大山里头住了一辈子的人都会有满肚子的话。
老农说,很早以前他们的祖辈就是这儿守陵了,但是陵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山上那些个坟包包都是他们程家一代又一代的守陵人自己的墓穴,长辈对下一辈唯一的教诲就是守好这方圆五公里内的这片大山。或许是祖先亡灵的保佑,数千年来,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天灾和人祸,就连那次席卷了整个浙西北的太平天国运动也没有惊扰到这里。但是每一代的祖先都会对自己的子嗣留下这样一个规定:夜半不过桥!
所有的住宅都修建在山的东边,而坟地都在西边,东西两边中间有一道石桥连接,桥下就是那条小溪。白天这里的人可以去西边的土地和山林间劳作,但是过了午夜时分,任何人等不能跨过那道通向西边的桥。老人们说晚上,这道桥是留给先祖们回家用的,若是出去便会扰了先祖们的亡魂,那是要受到惩罚的。
原先最多的时候,这里有三十来户人家,小村庄里尽量保持着互相通婚,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去很远的地方“买”媳妇回来延续子孙后代,这样封闭的模式造成的后果就是人口开始逐渐减少。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只剩下了四户,如今那三户又都迁了出去,用老农的话说他们已经背叛了祖先的遗训。
在物质文明还未足够发达的一百年前,人们只需要有土地便可以立足,但是今天,人们更多的渴望的是都市和现代。在欲望的冲击下,任何信仰都是会被动摇的,老农说他并不恨他们,因为祖先已经给贪婪的后代们实施了惩罚。
1984年,除了老农之外的最后一户人家就已经迁了出去。1985年冬至的前一天,其中一户已经迁出去的人又折了回来,那人按辈分是老农的侄子,名叫做程明德。他回来的那一天还带着一个异乡人,说的话老农听不懂,像是广东口音。他们二人也是借宿在老农家中,老农宅心仁厚,自家侄子当然是热情款待,谁知到了半夜,那两人摸了漆黑准备出门。
冬天,山里冷,取暖用的是木炭放在铜盆里。因为没有灯,两人踩翻了铜盆惊扰到了老农,老农起床询问,只见那两人手里拿着各种镐头和铁棍。质问之下,程明德亲手把老农给绑在了家中的门柱上,那时老农才明白着两人是回来盗墓的。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程明德80年代南下广州准备发财,但又无一技之长很快就落得流浪街头。后经几个流氓介绍,结识了一名港商,在两广地带干起了盗墓的勾当。程明德提起了自己的祖辈是守陵人,但凡是有专人看守的陵墓不是皇族也是贵族,那名港商便派了一个懂行的马仔跟他一块儿回来摸情况,不想惊扰到了自己叔伯,索性露出强盗本色。
老农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侄子和外人奔向世世代代守护着的大山,要说程明德早就忘了先祖的遗训,什么半夜不过桥的规矩已经完全被欲望所打败了。这大山里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老农就是挣扎也是白费力气,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才挣脱开了绳索,提着猎枪就准备去找那两人。哪里想到,才走到桥上就看见下面小溪里头躺着两具尸体,均是面部朝上,四肢张开。
那桥下有一方小水潭,水深不足一米,这两人就算是掉下去也不可能被淹死。尸体就在水潭里头形成的回流里来回的打着转儿,老农当时选择了报官,法医最后的鉴定结果是:冬天桥上结冰,两人是因为脚滑落水溺亡的。
那个年代刚好又是严打,程明德和那个马仔的身份很快被核实,作为两个有前科的人,官方给他们下的定论是:两个流窜多地的流氓在入室抢劫后慌乱逃窜意外致死。
这件事,老农一直认为是祖先显灵惩罚了恶人,也更加坚定了他守陵的决心。
第437章 烽火台
守护一座宝藏的故事多见于小说或者野史,但这样的故事却往往真有其事,守护的人甚至不知他守护的到底是何物,那是一种信仰,一种对祖先的承诺。程老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祖父就告诉他后面那座山是他必须用一生去守护的东西。
查文斌堪舆风水的经验说不上是顶级,但也不至于看走眼,无论是地形还是方位此处都不是绝佳的阴宅选址,能让一家人世代用生命去守护的,同样绝对不可能是一座简单的祖坟山。
枫树林里那个模糊耸立的阴影,那些巨大的长条石块,他相信那是一座来自前人的遗址。他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绝不是一个合适的询问者,他没有超子的口才,更多的他习惯于收集对方的信息加以判断,所以,心中的诸多疑问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第二天一早,大山就头痛,他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附近的两根神经都要爆炸了。见到老人的时候,他还嚷嚷着昨晚的那酒后劲真足,他从不会去怀疑,在大山的世界里,只要是能跟查文斌亲近的人一定是好人。
老农煮了一碗黑漆漆的东西用碗装着让他喝,说是解酒的,大山一口气灌了下去顿时觉得肚子里那股难受退了下去,其实查文斌知道那是解药。
上午七点,超子他们就先到了,有很多所需要的装备都是雇了骡子驮进来的,为了照明,超子甚至弄来了一台汽油发电机。冷所长回省城去打报告了,作为一次探测性的发掘,他不需要准备太多,相信明天就能带着手续回来了。
冷怡然的工作证让老农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他哭着说守了一辈子的地方终于可以交给政府去处理了,但是他能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查文斌倒是对那座桥挺感兴趣,那是一座长约两米,由四块厚重的青石板构成的小桥。桥面没有栏杆,简单得就像是江南水乡里最普通的石桥,桥下如老农所说有一小水潭,就算是在雨季,这个水潭也很难淹死超过十岁的孩子。但是查文斌可以确定这地方死过人,走到桥下,这块不足三个人并排的地方温度骤降,一股阴冷之气从桥下喷涌而出,人还未走近都可以感觉到背上的汗毛会往起竖。
这种感觉就是人潜意识里对危险的自我反应,每个人都有预知的能力,或多或少都有。比如买房,如果说买到的房子里头曾经死过人,特别是死于非命的,晚上就是会睡不着觉;再比如,很多人都会讲某某地方瞧上去阴森森的,其实并不是那地方没有光,而是那地方的确不干净。
桥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不一样,但如果给查文斌多一些时间,他就能找出破绽所在,这桥最古怪的地方就是它的桥墩。一般来说,为了平衡桥面的重量,桥墩肯定是位于桥的最中间;但是这座桥不是,它的桥墩查文斌用手臂粗粗量了一下,大约是按照3:7的比例修建的。靠东边的要短,靠西边的要长,这个设计是让查文斌最琢磨的地方,如果说真的是刻意为止的,那这道桥的设计者的确是个高人。
中国人设计阳宅最喜欢的方位都是坐北朝南,东西朝向的极少,一个是阳光照射问题,还有一个则是有关生死的说法。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意味着初生,是活力和生命的象征;西方则是日落,那是死亡和黑暗。这个村子位于东边,而阴宅则选择在西边是符合这个最简单的风水说法的,但是那道桥的比例却大有学问。
在阿拉伯数字“0”传入中国之前,古人认为最大的数字是九,所以帝王又叫做九五之尊。但是道家则相反,道家认为最大的数字是“三”,因为三是一个生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处的一是指元气,二指元气生阴阳二气既太极,阴阳二气又生天地人三界,三界就可以生万物,一气化三清就是这般来的。
所以,靠近东边这段是三,就算是晚上走这道桥,从东边往西边走,只要不过桥墩,查文斌认为是不会出事的。而桥墩的另一边就不是了,七在道家里头是一个圆满的数字,是天罡之数,代表着一个轮回的完成,那是留给阴间的人站在桥头眺望故乡的路。再往前就是三生人间界,来不得,所以即使西边的山林里头坟地再怎么多,住在东边的人都不会被惊扰,一座桥早已把阴阳两界分的清清楚楚。
子夜,是属于它们的,当活人从东边过桥的时候,只要跨过三生,桥那边的人就会迫不及待的迎接你进入它们的世界,这便是所谓的“半夜不过桥”。
更多的查文斌没有时间了,因为超子已经赶着骡子开始往山上走了。查文斌想先去昨天看到的那个山顶阴影处,他和大山需要在前面带路,穿过那片枫树林,还可以看到昨天被大山砸断的那块巨石和地上的血迹。
往上再爬一公里,路上到处都是那样散落的长条石,超子说这些都是人工打磨的石头,可以看得出这地方真的有什么大型建筑。等近了终于看到了昨天他想看到的那东西的真面目,那是一座高约三米的建筑,用的就是这满地散落的长条石搭建的,一块石头是一步台阶,逐级向上递减,总体呈金字塔状,只可惜到了一半左右的高度就坍塌了。
超子爬上去可以看见这建筑本来中间的位置是空心的,现在里头乱七八糟的横着很多石头,整整一个上午他们四个男人就负责把这些石头从里头清理出来,而冷怡然则记录了每一块石头的编号和它原来所处的位置。
到了下午,整个内部被完全清理空了,可惜的是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些石头仅仅是在平地上垒起来的,超子用洛阳铲往下打了足足十五米都是生土,这证明此处没有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位于山脊话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弄这么一个玩意儿出来肯定不是为了好看,那些被搬出来的石头上有火烧过的痕迹,超子说,这东西很有可能在过去就是一烽火台,用来通报敌情的。而查文斌却不这么认为,纵贯整个浙西北的历史,幽岭在隧道通车前充其量就是一无人区,既无战略价格更无经济价值,有谁会在这样一个没有价值的地方修建军事用的烽火台?
趁着天没黑,查文斌想顺着山脊向北面走,那边的山势更高,如果那个铜片是被水冲下来的,那起码也先得找到那条河的源头。
拉着沉重的物资在山林间穿梭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尤其是数千年来都没有人砍伐过的老林子,倒塌的树木和茂密的灌木丛使得他们的行程不得不在挥舞的大刀和骂声中继续。看似一段不过两公里的路,他们整整走了一个下午,这里开始出现了第二个“烽火台”。
和前一个一样,这里也倒塌了,只是比前一个稍好。超子和大山用刀开辟出来了一块空地,这里就是今晚他们的宿营地,从这儿爬上大树,超子可以看见老农家冒烟的烟囱,但是他却看不到距离自己十米以外的任何地表,树林太密了。
晚饭吃的是火锅,用几块石头架上铁锅放点调料煮开即可,野外工作,这几乎就算得上是豪华晚宴了。查文斌这次出山大部分是因为超子卖了冷所长口中的国宝,还有一个则是幽岭这地方真的非常不太平。
自从幽岭隧道建成通车以来,在这个来回不足一公里的地段已经出了数十起事故,加上没通车之前的盘山公路,每年都有数条人命葬送在这段青山绿水中。走过这条路的人或许前一秒还沉浸在山巅的美景,一段隧道一段竹海再一段隧道,这儿的确很美,但是下一秒或许就是车毁人亡。任何一条夺命的公路除了其本身的就存在的危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风水。路同样是人造建筑,而且对风水的影响比一般建筑物要大得多,从形状上来看,路更像是一条蜿蜒的龙,只是这条龙是凶还是吉就不一定了。
第438章 幽灵杀手(上)
坟窝子里头过夜对于这些男人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可冷怡然是个女孩子,人家是未出阁的大姑娘总不能夜里和一群老爷们挤在一个帐篷里头。超子一共带了三顶,并排放置,中间那顶商量了一下就给冷怡然,大山和查文斌住在左边,右边是超子和卓雄。
这里可没有那么多军火给他们挥霍,临走的时候管那老农借了一把土铳,一把沙喷子。这两样东西充其量也就是防防野兽,尤其是那沙喷子,就是一锯段了的土铳,那准度能有五米就算是不错了。
帐篷的外围是一层高约十五公分的线,线上系着铃铛,吃剩下的东西都被超子挖了深坑给埋了,食物的气味会引来不速之客。
林子里到处都是树木,超子和大山收拾了一堆干柴搭起了高高的火堆,山区的夜里温度降的快,大家伙儿都围在火堆边聊天。
野外的生活是单调而枯燥的,为了打发这种枯燥,超子带了一只收音机,这是有经验的人必带的物品。这儿山势高,按说信号会不错,超子按下开光准备打到熟悉的频道,几番调试收音机里头传来的都是“滋啦啦”的干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