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雄就在附近的林子里找来几根树枝固定在她的小腿上,然后就地用背包带做了个简易的担架,送人的任务就交给了赵云霄和卓雄,超子还在下头没上来,这留大山一人就行。
说好了一会儿就在公路边碰头,赵云霄的车和超子的车都停在那儿,这趟出来纯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来的。
查文斌转身回去先收拾东西,他寻思着这一会儿得跟着去省城,于情于理都得给冷老一个交代。一边收拾,他一边想着得快,等他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上头拖到下面来一瞧,还是大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超子呢,怎么还没出来?”
大山拽了拽手中的绳子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绳子的那头没反应,我试过好几次了。冷姑娘给拉上来的时候也就十来米,刚开始我还看见下面有手电的亮,后来那一阵子乱,我再看,亮也没了,不知道是不是超子在下面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查文斌的脑海里“嗡”得一下就大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从他心里一下子就窜了出来,他赶紧趴到洞口大声喊道:“超子,听见了没;超子,听见了就答应一声,我们都要走了!”
可惜,除了泥土的气味,查文斌没有得到任何回复,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就像是吞噬人的魔鬼,静悄悄的等待下一个人的光临。
何毅超这人老喜欢惹事,能在这下面把他留住的,最大的可能是冥器,但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现在明知冷怡然受伤昏迷,以超子和她的关系,他把人从里面给弄了出来,自己决计找不到任何理由开小差,那只剩下另外一个解释:他出事了!
查文斌拿起绳索往自己腰上一捆,对大山说道:“放我下去!”
“这……”大山迟疑了片刻道:“你恐怕不太合适,我去喊卓雄回来。”
“来不及了!你还墨迹什么,再墨迹,人都凉了!”说完,查文斌双腿已经顺着那个坑爬了下去,也不管安全不安全,顺着那坑道一滑就落了底。
等到他能站稳身子的时候就打了一个火折子,亮起的光足够在这个狭小漆黑的空间里照明,往地上寻了一圈有很明显的脚印和拖痕。拖痕已经是来自于冷怡然滚落的时候造成的,脚印则来回方向都有。
查文斌用手指在那些脚印上做了丈量,应该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回来方向的脚印要明显少于去的脚印,这说明超子最后是往里面去了。从脚印的间距来看,最上面的那一层脚印步间距离很大,这说明超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突然发生的事情而紧急调的头。
有什么事儿会比冷怡然的安危还重要?查文斌决定立刻进去查看。
这个洞是一个拱形的土坑洞,不少地方还打着木桩,那是用来防止坍塌的。那些木桩有很多都开始腐烂了,这可不像是近年来挖的盗洞,如果是,那也起码是一伙儿古代的盗墓贼干的。
查文斌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扶着那些木桩开始往里面走,时不时的有泥土从上面往下掉,一股子难闻的霉味从鼻尖飘过,那是棺材和死人腐败后产生的霉菌才有的特殊味道。这味道,也就是死人味儿,对于查文斌来说,这感觉太熟悉了。他立刻提高了自己的警觉,拿出手里的罗盘就地量了一下方位,这条坑道是沿着东西方向的,如果按照这么走下去,那这个洞是通向幽岭的。
在里头,查文斌一刻也没停的喊着超子的名字,他不希望在这里多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一个超出他掌控范围的地方,查文斌自从入道门以来,从未有过害怕的感觉。
在他十岁那年马真人就把查文斌丢进了满是棺材的义庄里头过夜,常人的胆子是练出来的,而道士则是熬出来的。做道士是不能有恐惧感的,一旦他势气弱了,那些个脏东西就会涨势。
但是,今天,他怕了,是真的怕。那股发麻的感觉从脚趾一直传递到了头皮,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高过一阵,汗毛全部都竖起,越是喊着超子的名字,他的心里就越是发毛。说不出原因,纯粹就是感觉,他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静心咒,但是颤抖的小腿出卖了他的处境,不光是他,就连他怀里熟睡的那只三足蟾也开始不安起来了,不停地在他怀里转动着方向,显得非常焦躁不安。
第448章 惹不起
许多恐惧都是来自我们对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不理解,来自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控制,为了体现人是三界的真正主宰,所以人在有文明诞生起的第一天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获得控制恐惧的力量。用武力去战胜凶恶的猛兽;用巫术去平复超自然现象;用信仰去洗脱恐惧的灵魂。
所谓“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老子说有了道,神鬼都不会来伤害世人,道教从某次意义上来说也是让人去控制神鬼这种超自然的存在,于是它的经文、它的符箓、它的法器皆是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有关。
所以,一个真正的道教弟子,是不会恐惧的,因为宗教的力量已经足够给了他暗示:他是可以控制的,查文斌已然如此。
但这一次,恐惧则是由心底产生的,不由自主的,超越了他的认知,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存在着某种超越一切的存在。
能让查文斌感觉到恐惧的是什么?未知和孤独!完全的未知加上绝对的孤独!
他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他可以静静在某个房间里呆上大半年都不出门,孤独并不意味着可以耐得住寂寞。如果有人说他享受孤独的感觉,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进入到孤独的世界。孤独是什么?是抛弃,彻底的抛弃,如同一个黑洞,有进无出,一个完全不由你掌控的世界。想象一下,四面八方看过去都是白白的墙壁,并且还永远走不到头,没有门窗,没有声音,单调的色彩和完全的隔离,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能打败查文斌这样内心强大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孤独是最容易创造出那个自己的环境。未知意味着不能掌控,如同他所念的静心咒不起作用一样,就连一向最为敏感的三足蟾都有了反应。
离着他不远的地方,有三个人依次站立,他们的相貌和自己非常相似,但是穿着打扮却各又不同。这些人他都见过,一个青衣、一个道人还有一个则是那位鬼道王者,他们的模样有些虚无,需要很努力的聚起精神才能瞧得见。
查文斌使劲地晃了晃头,又接着眨了眨眼,一瞧哪里还有什么三个人,不远处倒是有三具骷髅靠在那地上,都已腐烂殆尽,骨头都成了黄褐色。
闹鬼?他查文斌可是道士出生,哪有那么容易被鬼给迷了心窍的,这让查文斌默然的想到了曾经遇到过的一个地方:太虚幻境。太虚就是常人口中所言的道,道家道是万物的起源,这一切又都是从一个混沌的世界中幻化而来,人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但那些你所认为是假的东西又未必真是假的。
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骗的,这世上有千百种办法可以欺骗眼睛,所谓的神鬼,它们没有实质的身体,有的则是幻化出来的图像。这种幻物可以影响人的精神力,去引导甚至是控制人去做一些非常人的事或者让人的思想变的混乱导致身体开始衰竭并最终死亡,这就是常说的中邪了。
为何黑夜中邪的概率会大于白天?因为在绝对的黑暗里,只要有任何一丝光的出现都会吸引人的眼球,幻化出来的任务物体都会影响人大脑的判断。道教把这种解释为阴阳,阴就是黑夜,所谓阳气足那是因为光线充足,幻物难以显形。
多年以来,最困扰查文斌的并不是如何打开那扇通向烊烔深渊的大门,而是那个梦为何会在熟睡的时候出现。幻境,他曾经也试着这样对自己说服过,但是幻并不是真的,曾经他遇到过真实的幻境,只要他想,下一秒幻境就会破灭,一切都会恢复本来的面目。
而在这里,虽然他的一摇头让那三个人不见了,但是依然感受到的是那种绝世隔绝的孤独。感觉来自于身体对幻境最真实的判断,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在一瞬间就中招,这里的土,这里的空气和地面只有十米之隔,难不成还真的别有洞天?
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思考,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查文斌却不知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你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下去?再怎么也要等到我回来。”“你不是抬着冷姑娘走了嘛?再说,我拦了也拦不住,这洞太小了,我,我身体又宽,挤不进去。”“还愣着干嘛啊,放我下去啊!这太阳都快下山了,真是要急死人了!”
话说,查文斌进去之后,留了大山一人在外看守,本想着进去找到人就出去和卓雄汇合。不料,卓雄与赵云霄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来人,见冷怡然那腿的伤势不轻,两人一合计,决定先送人去省城,超子有车,等会出来他们一定会跟上。为此,卓雄特地留了纸条夹在了超子车的挡风玻璃上,很明显的标记。
待他们二人去了省城还不到八点,医院的大夫才刚上班,冷怡然从被送进手术室到出来也才十点钟的光景,却还不见超子来人。一开始,他们以为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也不在意,一直到了下午三点,人还是来到医院,卓雄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冷怡然手术完毕已无大碍,他借了赵云霄的车子准备回去打探,路过幽岭见超子的座驾还在原地,留的信件也没人动过,这才知道他们并无下山。匆忙赶进山一瞧,只剩下大山独自一人在那原地抓耳挠腮,喉咙都快喊哑了。
原来,查文斌从早上进去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那绳子也早已被解开,人不知去向。他想进,体型又不够,想挖坑又怕引起塌方,一直到卓雄前来这才有了主心骨。
得知两人莫名失踪在这个小洞里,卓雄哪里还等得及,拿上必要的东西就势钻了进去。同查文斌一样,下去之后一番喊叫搜索,颗粒无收,只好顺着那条弯曲的小道一路沿着搜索。
大山在上头一等就是一整晚,整整一夜,林子里头狼哭鬼嚎的,他也一夜没有合眼。
超子、查文斌、卓雄三人先后进入这个不起眼的“盗洞”一天一夜,竟然无一人出来,每次都是系着绳子进去不久后就光绳子出来了,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反馈。
他块头大,看上去凶,也不像是个聪明人,但是他的记性却比谁都要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大山还是没有慌乱,他下了山。他想起了那个关于幽岭的故事,那一批考古队的人下去过后也再没有出来,这两个地方不过一山之隔。
在104国道,他光着膀子站在马路中间拦车,以他那模样,有谁敢说不停?因为他手里是抱着一根海碗粗细的树干,别人还以为是拦路打劫的,一辆过路的小车司机被逼停下后只差哆哆嗦嗦的掏钱求饶命了。
拦到了车径直扑向省城,待把他丢到考古研究所门口的时候,人家掉头就去了派出所大院报了警,说是遇到了劫匪。呼啦啦的警车冲了出去,当他们赶到现场,在小车司机一声:“就是他!”的举报下,手持电警棍的警察们把大山团团包围。
他只是不停的和警察们解释自己是来找人的,而对方则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蹲下,手抱着头,不要动!放弃抵抗!”
当大山看到门外冷所长上了一辆小车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声“等等”之后便猛地一阵冲了出去,那些包围的警察见嫌疑人要跑,哪里肯放。这些平时耀武扬威们的警察当即冲了过去阻拦在前面,还没喊出那句“站住,不许动”后,就被撞飞出去了两个,如同保龄球馆里的保龄球一般,大山来了一个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