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何重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镇守星位,守着三十七个铜尸,偏偏对付自己的就是云阳派的传人。
云阳派的门人挖掘地洞,会在洞口的地方放一枚铜钱,示意自己是拿钱买了东西,并不是偷窃,与卸岭盗墓的门派以示区别。
现在何重黎放一个一个盗洞数过去,三十七个铜尸坟墓,已经有十四个洞穴,而且每个洞穴,都放了一枚铜钱。
何重黎看着洞穴,心里暗自叫苦,他本想钻进洞穴,看个究竟。可是发现洞穴的直径连半尺都不到,自己连头都探不进去。何重黎顿时慌了,魏如喜临终前,交代给自己的铜尸,一下子被人弄走了十四个。这架还没开始打,就已经输了。
何重黎无法可想,只好把剩下的二十三个铜尸,立即从坟墓里挖出来,全部驱使到自己的身边。他相信云阳派的对手还会出现,毕竟对方是来瓦解开阳星位的,并不是单纯来的偷窃铜尸。
何重黎把十四个铜钱收集了,放在手上,仔细的清点。当看到一枚普通的乾隆通宝的时候,一个老头子从他面前的土地里钻出来,稳稳的站在何重黎身前。整个老头子身材只有一米四左右。何重黎这才明白,为什么盗洞会这么狭小。
何重黎的第二轮对手:
云阳派的王启胜,已经来了。王启胜,四川广汉人,云阳派。解放重庆前,在国民党关押我党被捕人员的监狱里,用扫地工人的身份作为掩饰,在地下挖掘地道,并且组织暴动,解救出大批被捕地下党员。
何重黎把身边的铜尸仔细清点了一遍,二十三具,不会再错。手中的铜钱也数了一遍,十四个铜板,也没错。
何重黎把拿着铜板的伸到王启胜的面前,就在王启胜的鼻梁处。
王启胜身材比侏儒高不了多少,但是气势上,远远压倒了何重黎。何重黎心里空荡荡的,轻声的问:“那十四个尸体,在那里?”
“听不见。”王启胜的声音如同洪钟,真不敢相信是一个这么小个子的老头发出来的。
“你把我的铜尸藏到那里了?”何重黎的声音大了一点,接着又补充,“前辈。”
“我买了,就是我的,”王启胜说,“跟你没关系了。”
“铜尸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何重黎气势馁了,语无伦次,“我把钱还给你。”
“怎么不是魏如喜?”王启胜想了想,“魏家不中了,是不是已经死在阵法里了。”
何重黎犹豫的说:“前辈既然是来破阵的,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跟我动手,却偷了我的铜尸。”
“魏如喜没死,我也不怕你的铜尸,”王启胜完全没有把何重黎放在眼里,连名字都懒得问,“不过我有个朋友,喜欢对你们魏家的铜尸有点兴趣,既然他喜欢,我就把铜尸交给他了。”
何重黎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蛮不讲理的老头子,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抢夺行径。
何重黎知道没什么话好说了,也不再唯唯诺诺,于是把自己的天乙大将符贴拿在手上,“前辈,我冒犯了。”
——黄坤和黄溪两人看着一个老头,身后带着十几具尸体,走到了铁塔的前方。在这一刻,两人几乎都认为是魏家的老前辈魏如喜投奔了张天然,反水来攻打天璇星位了。
当胡东陵一手拿着招魂幡,一手拿着铃铛,一步一步走到了黄溪和黄坤的跟前。黄家两个兄弟,看见老头身上穿的一身黄绿色的旧军装,身材魁梧,走路一瘸一拐。
“不是魏老爷子。”黄坤和黄溪对望一眼。
黄溪走到老头身前,“秀山黄家,您是哪位?”
“胡东陵,”老头回答,“昆仑山,混圆派。”
黄坤立即向远远站在池塘边的策策和陈秋凌摆手,示意她们离开,走的越远越好。但是两个女孩仿佛下定了决心要看热闹,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东陵的鼻子嗅了嗅,“龙门派的职高攻来过。”
“李成素李道长,”黄坤回答,“你猜的没错。”
“不是猜的,”胡东陵说,“我见过李成素,记得他的味道,他身上有股芫荽的味道,这人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戒五荤,成就应该不止是职高攻。”
从胡东陵的语气,黄坤意识到,这个老人的鼻子与常人不同,他能记住所有见过人的味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当黄坤尝试过一次蛇属之后,对生理上的各种感觉都十分的好奇。所以第一次见到胡东陵,就敏锐的能察觉出对方与众不同的感官。
胡东陵好奇起来,鼻翼一张一合,猛烈的抽动,“有蛇。”然后把眼睛看向黄坤,“蛇经有传人了,怪不得李成素在手下不堪一击。”
黄坤看着胡东陵身后的十四个尸体,每一具尸体都低着头,脖子上挂着一个铜铃。
好奇的问:“没听说过昆仑山的人会赶尸。”
“我不会赶尸,”胡东陵低声说,“可是我跟牲畜打了一辈子交道,有时候将死的人,跟牲畜也没什么区别。”
黄溪和黄坤两人立即并肩站在一起,警惕的看着胡东陵,这人刚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杀意,十分的阴寒。
“胡道长为什么不好好的过下半辈子,”黄溪问,“临到入土了,还为张真人卖命。”
“我早就死了,在五十年前就饿死了。”胡东陵阴测测的说,“我当时非常的后悔,为什么不相信张真人……所以现在张真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没有可能拒绝。”
黄溪警惕的盯着胡东陵,而黄坤却已经不知不觉的探知到了胡东陵的记忆,残酷的记忆:
在一根杂草都长不出来的戈壁上,与现在一样胡东陵慢慢的行走,他的身后跟随者十四个人。每个人都低着头,艰难的迈着步伐前行。
大部分人都衣衫褴褛,身体枯瘦,四肢的肌肉都已经萎缩,四肢的关节凸出,十分的明显。其中有几个的裤腿被绞开,为的是让肿胀的小腿露出来。
他们在在沙地上跟随着第一个人,也就是胡东陵行走。胡东陵每走十几步,就用鼻子嗅迎面而来的微风,又随即低头,调整了方向行走。
他们从半夜走到了凌晨,又从凌晨走到了天亮。在太阳升起的一刹那,队伍中间的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到了下去。
没有人理会这个倒下的人,后面的人慢慢的跨过这个人的尸体,跟随着前面人的步伐,继续走着。
胡东陵在中午的时候,在空气中嗅到了水汽。然后坐在沙地上,用手刨着沙土,跟上来的几个人,也围坐在一起,学着胡东陵,用手指挖。接着跟上来的人,也如法炮制。
所有人都极度的虚弱,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都用软软的胳膊,缓慢的挖着面前的沙土,他们的指甲全部翻起,然后脱落,手指和手掌的皮肤全部开裂。但是几乎没有鲜血渗出来。他们也感觉不到疼痛。
终于挖到了接近半米的深度的时候,坑底的沙土变得十分的湿润。所有人都把潮湿的沙土捧起来,含在嘴里,吸吮里面一丁点的水分。
很久之后,胡东陵站立起来,摇动了手里的铃铛,其他人也站立起来,这是他们出发前的约定,不要说话,听铃声就行。
但是只有九个人站起来,有四个人已经永远的坐在沙坑的旁边。
站立起来的人,没有向尸体多看一眼,就继续跟着胡东陵行走。他们必须要相信胡东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