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这是一片多层彩绣四季春如意式的大云肩,用七彩丝线挑绣,包边,并镂空出层次来。与贞玉如今披的这件镶银挂玉的自然不能比,但其胜在颜色清新可人,如今初春时节,偶尔穿戴一次倒也不错。

贞玉见贞秀满眼希冀的看着自己,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贞秀喜的一下扑过去抱住贞玉道:“二姐姐,你真好。”

贞玉扶她起来道:“我又没赏你个银镯子玉镯子的,那里就好了?”

贞秀道:“我只求二姐姐日日带着我,去那里都把我带上就行了,那些银物儿有什么珍贵,日日能在二姐姐眼前瞧着二姐姐的美貌,才真是珍贵了。”

贞玉心道:就你还是个识货的。

当然贞玉一直以来也自认是个美人儿,旁人皆是不识货也瞧不出她的美来,贞秀自己虽生的丑,倒还有些眼光,与她倒还算投契。

如今贞玉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又常年以来只与个性情古怪的老祖母呆在一处,平日里无事便是变着法子磨搓个沈氏与丫环婆子们,或者再嘲讽笑骂一下分出府去的两房庶子们,这样的事情贞玉早嫌腻了,如今来这样一个又会捧着自己,又愿意与自己闲话的同龄女儿家,她自然也很快便敞了心扉与贞秀闲聊起来。

贞媛与贞书两人在外间饮了半晌的茶,只听里屋贞秀一时咕咕唧唧一时哈哈大笑,知她与贞玉怕是半晌也不会出来了。贞书心里记挂着苏氏,起身对那大丫环安安微笑道:“我与大姐姐欲要到外间去转一转,你也不必知会里屋,过一会儿我们自然就回来了。”

如今里屋正高兴着,安安自然也不好打扰,见此也只好点头。

出了善书院,贞媛忽而笑道:“如今我却有些影响了,从这里往后通去,应当是后花园,园子里有水,我还在那里捉过鸭子。”

当年分家时,贞媛不过三四岁,正是略有些记忆的时候。

她四处张望了片刻又笑道:“西边那里一排房子,住的大约是这府里的奴才们,有回我不知怎么跑进去,见整屋子连片的床上皆躺着人,吓坏了,一直在哭。”

她忽而忆起,那时候大伯父宋岸泽还在人世,不过身上有些不知原由的病。将她抱了出来道:“媛儿不怕,不怕!”

她是这府里的大孙女,又自幼生的漂亮非常,当年也享过些宠爱。

贞书见她四处观顾,沉在回忆里不能自拔,催促道:“咱们去随和居瞧瞧吧,母亲站这么久腿想必早就酸了。”

贞媛道:“咱们如今还是娇客,嫁作人妇自然也要立规矩,这是女子在世该尽的义务,谁又能奈何?”

贞书道:“我就不用。”

童奇生无父无母,到那里立规矩去。

贞媛道:“那倒也不一定,谁也保不准你就一定能嫁给童奇生。”

贞书嘴里不说,心里暗道:至少母亲是愿意的,她把你们全嫁到这京城中,总还需要一个女儿在徽县替他们养老送终的,就凭着这个,我一辈子都不用站规矩。

她们回了随和居,沈氏已不见踪影,唯有苏氏仍在钟氏身后端端的立着。

钟氏坐在太师椅上正在打着盹儿,满屋子丫环妈妈们皆是屏声禁气的样子。苏氏见两个女儿又跑了回来,连连在后面挤眉弄眼的要她们出去。

她在身后这样子,钟氏自然一下子就醒了。钟氏回头见苏氏扭来扭去不自在,冷笑道:“你那里是能站得了规矩的人,站不住就快下去吧。”

苏氏讪笑道:“儿媳恨不得整日伺候在老祖宗跟前,就怕老祖宗不愿意,怎么会有站不住的时候。”

她此时不表现,就怕钟氏这里有亲戚人家的姑娘们聚会,不让几个女儿跟着去,那她们这趟花了人力物力,可就算白来了。

贞媛和贞书两个先前在路上就商量好了,此时便一起凑了过去道:“我们久不侍奉在老祖宗身边,又都是年级大了过了爱玩的年级,愿意陪在老祖宗膝下说会儿话。”

吕妈妈指挥着丫环们掂了两个小几子过来,要她们在钟氏脚边坐下,并一人端了杯凉茶过来奉在手边。

钟氏见贞媛始终大大方方沉着稳重,虽方才自己轻看了她,她如今也还不□□不亢不着急的样子,再见贞书微微笑着,微黑的面皮上一丝谄媚之气也无有,心里暗道苏氏自己虽是个没出息的,教育出来的这两个女儿却还比她有些出息。

只不论再有出息,终归是庶子所生,与她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的庶子,吃她饭喝她茶的外人,如今她亲子夫妻已丧,这些人非但活的好好儿的,还谋划着继续啃她的骨吃她的肉,叫她如何能喜欢得起来?

她方才本还起了逗弄两句的心思,想到这里便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也困了,要好好眯一眯。”

☆、第7章 逶逦

苏氏忙扶了钟氏起身,轻声道:“老祖宗在床上眯一会儿,媳妇在旁伺候着就好。”

钟氏抬眼看苏氏一脸惶恐就怕自己拒绝的样子,心内暗道:也罢,顶着个母亲的名号,我就不得不叫她们一再的沾些便宜去。既然如此,那她愿意站就站吧。

贞书和贞媛两个恭送钟氏回了卧房,眼看苏氏回头看她们的目光,仿似要杀了她们一般,两个又败兴怏怏了出了随和居。在外闲逛了片刻,走到一所院子前,这院子周围花草修剪的十分整齐可爱,院中两个胖小子正跑来跑去笑闹着。

沈氏在屋檐下躲着阴凉看两个胖小子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忽而扫见二房两位姑娘在门上站着,忙起身指了蓉蓉去迎进来。

她指着自己身边的沈妈妈端了些茶果出来,在屋檐下摆了张桌子请她们坐下,笑吟吟问道:“你母亲还在立规矩?”

贞媛点点头道:“祖母困了要睡,母亲进去陪着。”

沈氏垂首默默点头,忽而微微一笑道:“往常总是我站在床前伺候她睡觉的。”

叔母这是要诉苦的样子,可贞媛与贞书两个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怔怔听着。

沈氏抬头再是一笑,略带着些苦色道:“我们小户寒门的女子,一无嫁妆傍身,二无家世可依,嫁人了便任婆婆揉搓的,也怪不了谁。”

这是自然,苏氏与陆氏两个虽来了要受气,也不过那一时半日,受完回了自己家里,想横着走就能横着走,想竖着行就能竖着行,她却不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五更起床操持早饭,安顿家务立规矩。从嫁过来到如今,她不立规矩的日子,统共也就生两个孩子后加起来的两个月罢了。

而到如今,钟氏也没有一句要她的长灿或者长贵兼挑长房的话。她在这府里,也不过享个眼前的富贵过眼的繁华般了,眼看着两个胖小子渐渐长大了起来,贞玉一心打算要搬空整个宋府为自己作嫁,钟氏隐晦不提兼挑之事,叫她如何能不揪心。

贞媛和贞书自然不知沈氏心中思绪,两人逗弄了一会儿长贵和长灿两个小兄弟,见天色已午,便又到随和居去用饭。贞玉与贞秀两个相谈甚欢,连饭都不肯到随和居来用,只着人通知一声便罢了。

午间仍是苏氏替钟氏布菜,因钟氏午睡时苏氏一直陪在身边,此时她面色倒还比早间时候和善些。

吃罢了午饭,因钟氏方才睡过了困气,此时便又坐在罗汉椅上,叫贞媛和贞书两个陪着自己说话儿,另叫苏氏与沈氏两个站在身后立规矩。

往常在蔡家寺时,苏氏每日都要困午觉的,此时到了她困午觉的时间,困的恨不能拿针戳自己才不致闭上眼睛,但眼皮却沉的怎么都掀不起来。贞书与贞媛两个在下首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却也只得与钟氏聊一些平时爱绣些什么花样,爱吃些什么饭食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