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贞书道:“可不是吗?天宽地广,为何女子非要拘束在闺阁中了此一生?”

沈氏半晌不言,忽而轻声唤了外间的半兰道:“你把前日我准备的那套衣服拿来。”

半兰在外间应了,半晌送进来一只包袱。沈氏接过来打开,取出一件绣白鲜根交领长衫,并一件丁香色一片式齐腰裙,配着深紫色禁步宫绦,接着,又捧出一片荷花式大云肩来铺在炕上那短袄上,问贞书道:“你觉得可漂亮否?”

贞书见那白鲜根绣翠径粉蕊,绣的丝丝分明,不禁用手轻轻抚了道:“这绣活作的可真好,仿如活生生的花儿印在上面一般。”

沈氏复又叠起来包好,将包袱推给贞书道:“我是照着你前番给贞媛披的那件褙子长短裁的,与你身量必定合适,也不用试了,到了后日宴席,你便穿着这身衣服面客,可好?”

贞书本以为这是沈氏后日要穿的衣服,那期她竟要送给自己,忙摆手道:“我前番闯了大祸,祖母后日必不要我面客,怕要辜负四叔母好意。”

沈氏执意送到她怀中,才道:“我前番在寺中没有帮到你,在老祖宗面前也未曾为你呈言,你还尽心尽力帮我,我岂能不为你奔走?你且放心,后日我必要老祖宗叫你面客的,只是这衣服,你却不能告诉任何人是从我这里拿的。老祖宗不喜庶子媳妇们走的太近,我也不好帮你太过。”

来了这些日子,贞书岂能看不到沈氏的难处。当下便也收了包袱道:“如此多谢四叔母。只是我面皮黝黑,颜色太村衬不起这衣服来,怕要叫人笑话。”

沈氏抿嘴一笑,伸手取了炕柜上的铜镜过来递给贞书道:“你可瞧瞧,你还黑不黑?”

贞书一向不曾照过镜子,这回灯下铜镜里看自己,竟望到一个浓眉大眼,鼻子尖俏俏的美人儿,犹不能自信,半信半疑望着沈氏道:“你这镜子倒照的我好看。”

沈氏收了铜镜道:“京城的水色养人皮肤,京中女子才会皮面白嫩,你在京中这些日子,早滋润的皮白肤嫩,再不是初来时那黑皮样子了。我虽旁的本事没有,搭配衣服却还是十分有眼光,你先将衣服收好,后日穿了,我保证你定是个艳压群芳的娇美人儿。”

贞书自幼至大,还未叫人这样夸过。又兼她饮了几杯酒,此时晕晕乎乎,揽镜自顾半晌,竟对那套衣服有了别样的期待,仿佛自己穿上就真能变的漂亮,也会因漂亮而愉悦一般,喉中有着不能自抑的激动情愫,暗暗捏紧了怀中衣饰。

☆、第17章 正日

因十七是正日子,要大开筵席接待贵眷并请些杂戏班子前来逗乐,自家人献寿礼便定在十六这日傍晚。苏氏与陆氏,沈氏三个自然是要在老祖宗钟氏身后长站规矩,久不进后院的宋岸谷也回来了,隐坐在侧面灯光的黑影里,不笑亦不语,手中转着两只明光油亮的山核桃。

因贞媛为长,又是多年未曾进今祝过寿的,便第一个捧了礼物过来。那苗妈妈过来将托盘接过来,贞媛才在蒲团上跪的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柔声道:“恭祝老祖宗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钟氏微微点头道:“可怜见的,快起来吧。”

吕妈妈走过来拈起贞媛寿礼抖落开来,便见她绣的是一幅四开的屏风扇面,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苗妈妈笑道:“老夫人快瞧瞧怎么样?”

钟氏扫了一眼道:“难为孩子辛苦,这些东西咱们家里多的是,很不必如此。”

贞媛施礼颌首而退,贞玉便款款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丫环寄春,手上亦是捧着托盘。

贞玉款款下拜,抿嘴一笑道:“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钟氏眉开眼笑,频频点头道:“好!好!”

苗妈妈接过寄春所捧的托盘,吕妈妈亦连忙扶起了贞玉。钟氏笑嘻嘻问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贞玉一撇嘴道:“我吃着老祖宗的,穿着老祖宗的,用着老祖宗的,这整个人都是老祖宗的,最好的就是这个人,送给老祖宗呗!”

这一席话说的钟氏周围一众人皆笑了起来,陆氏也是凑趣道:“还是二姑娘嘴巧会说话,能逗的老祖宗乐呵。”

那苗妈妈揭了托盘上红布,只见上面或坐或卧,是四个黄蜡石雕出的大胖小子,有憨卧的,有啃足的,亦有吃手的,还有个咧嘴傻笑的。钟氏知贞玉的心思,面上仍是笑着却半晌不言,苗妈妈以为离的远钟氏看不清楚,忙端着往前凑了道:“老祖宗,您瞧这些小子,又金贵又招人稀罕。”

贞玉亦是笑而不言,重重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接下来便是贞书,她捧着一双鞋道:“孙女手拙不善针线,还请老祖宗见谅。”

那苗妈妈才接过鞋子,她亦结结实实扣了三个响头才罢。

接下来轮到贞秀,她除了一双鞋之外,还备了一柄纳纱团花扇,扇面绣着端凤朝阳。接下来是五姑娘贞瑶,亦不过一双鞋子,贞怡献上一件拼色水田衣,却是苏氏一针一线替她纳出来的。七姑娘贞妍尚小,也不过上前学人磕个头也就罢了。

三房的宋长钟,也是宋府小一辈的长子长孙,他今年虽不过十五岁,倒与陆氏一般生的人高马大粗粗壮壮。走路亦是带着风一般,说话更是声如洪钟般亮堂。他跪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也只嘿嘿一笑,言语都无。

贞玉与贞秀见此相视而笑,心道这家伙也是傻得可以,该表现时不表现,难怪这些年都在文县出不了头。

未了便是大人们,三个儿媳妇拜过,宋岸谷才持手轻咳一声道:“儿子给母亲磕个头吧。”

钟氏扭身道:“罢了,你也累了,回去吧。”

宋岸谷一笑道:“不过磕个头而已,母亲都不受,儿纵有千般孝心,何处可剖心?”

这母子似有不睦,眼看屋中气氛渐凝,沈氏疾步走了过来,拉宋岸谷跪在蒲团上道:“老祖宗千秋,我们夫妻给老祖宗再磕一个。”

宋岸谷拜完,起身整衣罢,也不招呼沈氏,径自出门扬长而去。

钟氏的脸映在高烛灯火中,阴晦不明,半晌才挥挥手道:“也罢,你们早些休息,明儿务必早些起来。”

几个儿妇各管一摊,要照料厨房烟火,几处院子皆是灯火通明,时时都要巡视,今夜顶多能歇个把时辰。贞媛几姊妹也是一到五更天就起身成妆,要到钟氏面前伺候。

钟氏今日穿一件焦色万字纹提花缎长褙子,领上刺绣着仙鹤寿桃。她本有品有服,因子丧而不着,仍不过穿着平常衣服。

几位姑娘今日头上螺钿长钗,身上玉饰珠佩,打扮的皆是浓桃艳丽,好不动人。贞书亦将新衣换上,跟着贞媛几个到了上房。她身量纤瘦,不打扮仍是平常,稍穿件漂亮的,便比旁人出挑几分。

钟氏心不在此,也无心看她几个穿着,只略略扫了一眼道:“叫两个大的跟了来吧。”

她今日要在外院正厅里见客,须得带上几个姑娘陪侍在侧,一则叫姑娘们见见人,二则也叫来拜寿的眷妇们看看几位姑娘。

贞玉急忙摆手道:“我要带上四妹妹,她今日特特儿打扮的,老祖宗您瞧……”

钟氏扫了一眼微微点头道:“嗯!”

她扶了双双起身便要出门,便见沈氏嫣然带笑自外面走了进来,款款敛衽道:“老祖宗今日这衣服颜色稳重厚实,衬的老祖宗更显年轻精神了。”

钟氏问道:“厨房里安排的如何?”

沈氏道:“人客们必都是用过早饭来的,是以只略备了些点心汤品。午间的席面此时已备停当。”

言毕过来亲扶了道:“让媳妇送老祖宗到外院吧!”

钟氏不言,却也伸过手来。沈氏回头四顾又叹道:“姑娘们今日皆是打扮的如此明艳娇媚,着实动人,眷客们来了,怕是最羡慕老祖宗这一水儿齐列列如花似玉的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