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驰面上挂着浅笑,“我不过说了一句话,高侍读您却是说了一通话,难不成这是恼羞成怒、急的跳脚?看高侍读您的表现,真是让人不能不多想。”
高侍读有些讪讪,“我心虚什么?只是有些心寒,咱们翰林院的同僚何苦拿你的东西,许是顾俢撰您自己未完成、或是弄丢了文章,何必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
顾驰道:“到底是何人所为?仔细一查便知,我愿在圣上面前先背诵一遍文章的内容,以此证明并非是我未完成任务。”
“可,朕听着!”
皇帝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驰将文章内容口述了一遍后,接着道:“圣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无论何人拿了我的文章,极大可能还在翰林院内。最近这段时间,谣传翰林院的某些同僚嫉妒微臣,故意耍手段坑害微臣。同僚们每次见到臣都是笑眯眯的,怎么可能做出这件事!臣相信他们,可其他人不知道详情,臣恳请检查一遍,查清楚到底何人拿了臣的文章,也好有个交代,洗刷同僚们的名声。”
文正帝环视了一圈,“可!” 都说翰林院清贵,可也未必如此,某些臣子自以为学识渊博,背地里勾心斗角也不少,要是把这份心思都用在正途,何愁升官嘉爵呢!
高侍读一反常态,甚至隐隐有些得意,“顾俢撰说的没错,是应该好好检查一遍,免得因此破坏同僚们的感情。”
文正帝派了几个公公,一寸地方也不放过,不多时,以严公公为首的一群太监过来,“禀告圣上,已检查完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顾俢撰的文章。”
高侍读上前一步,“严公公忘记了,还有一个地方未检查,那就是顾俢撰办公的地方。”
顾驰抬眼看了他一眼,“高侍读说得对,我的办公桌的确未检查,高侍读眼睛精明,要不就交给侍读您来检查?”
高侍读脸上笑意更盛,“好,那就由我来检查。” 还新科状元呢,脑子也不怎么样嘛,马上就是他出丑的时候!
他转过身,对几个看好戏的庶吉士使了个眼色,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高侍读装模作样的检查了几遍,在一本书中发现了夹带的文章,他拿出来,提高语气,“找到了,顾俢撰的文章在他自己这里。”
高侍读拿着文章来到文正帝面前,“陛下请看,顾俢撰的文章在他自己办公的地方。许是顾俢撰贵人事多,随手一放忘记了位置,才以为是别人拿了他的文章。肯定不是故意藏起来,贼喊捉贼,污蔑我们,顾俢撰不是这样的人。”
顾驰不见慌张,仍挂着浅浅的笑,“高侍读如何肯定这是我的文章?”
如何肯定,这就是他亲手放在那里的,能不确定吗?可这话自是不能说出口。
高侍读粗粗扫了一遍,“和你背诵的内容一样,这正是你的文章!再说了,你昨天曾拿文章向我请教过,我自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也正是顾驰拿着文章去找他,才让他起了这个心思,今个趁着上峰找顾驰交代任务的时候,他赶忙把顾驰桌面上的文章藏起来。
如若顾驰找不到,即便文正帝没来,也会受到上峰的批评,恰好文正帝来了翰林院,更是老天都在帮他!
即便顾驰恳请皇上搜查,可谁能想到文章还在顾驰办公的地方呢!根本没有离开。
这不难让人联想到是顾驰贼喊捉贼,故意藏起自己的文章,栽赃到同僚身上。
不管是真的粗心大意,还是故意栽赃,不管怎样,顾驰都会在皇帝面前失去声誉,让文正帝还有其他人以为他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
顾驰对着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文章的事情,反而讲起了另一件事情,“上京城最近流行一款胭脂,起初无色无味,晶莹剔透,和纸张的颜色差不多,难以分辨出来。涂在冰凉的地方没有任何颜色和气味的变化,可一旦沾到肌肤,也就是触及到温度,每过一刻钟,便会有轻微的颜色变化,从白色到浅粉、再到绯红。并还有多种气味可供选择。”
高侍读有些不耐烦,打断他的话,“这款胭脂,家里的夫人买回来用过,我们自是知道。但价格也不便宜,用完之后便没有再买第二盒,你如今提起胭脂又是何意?”
顾驰勾唇,意味深长的笑道:“高侍读,不妨看一看你手掌的颜色。”
“我手掌哪有什么颜色?” 高侍读翻个白眼,信誓旦旦的摊开手掌,下一秒却傻了眼,手肚明显沾染绯红,还带着独有的香气 。
顾驰几步走过去,攥着他的手腕,抬起他的手心向文正帝展示,“家中的小舅子调皮,趁大家伙不注意,将臣夫人的这盒胭脂当成了西洋画的颜料,在草纸上涂了遍,臣的这篇文章没有及时收起来,也被他祸害了。可臣也是午后到了翰林院才发现,还未来得及再誊写一遍,就被上峰叫走,文章在桌子上放着。等臣再次回来的时候,已不见踪影。”
停顿一下,顾驰接着开口,“而高侍读手中的颜色变得绯红,说明已沾染了两刻钟的时间,可从他方才找出文章到现在,仅一盏茶的功夫。只能说明,在两刻钟前,高侍读拿过我放在桌子上的文章。”
他轻轻嗅了嗅高侍读手上的气味,“不错,是桃花香,和臣夫人胭脂味道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触碰了我的文章,敢问高侍读两刻钟前又在何处沾染了同一款胭脂?天下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高侍读面色苍白起来,是他大意了,将顾驰的文章藏起来以后,文正帝就来到了翰林院,他根本来不及注意自己手上沾染了什么东西。
“臣,臣”,狡辩的话实在说不出来,是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刚说过自家夫人的胭脂用完了,他又如何能触碰到胭脂!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曾接触过顾驰的文章!
文正帝冷笑一声,“从方才起,你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很刻意,如今真相大明,贼喊捉贼的不是旁人,正是你,还敢在朕面前耍心眼,看来是日子过的太舒坦!故意坑害同僚,贬除官职,一辈子不得再踏入官场。”
高侍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不上疼痛,使劲的磕头,“是微臣鬼迷心窍,以后绝不敢再犯,圣上饶过微臣吧!”
砰砰砰的磕头声回荡,高侍读又朝着顾驰磕头,“顾俢撰,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帮我去向陛下求情。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就指望我讨生活,可不能丢了乌纱帽!那我们一大家子就要饿死了!”
顾驰佯装为难的样子,“高侍读太看的起我了,圣上英明,圣上的决策岂容我们置喙。我也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不过查出来也好,洗清了其他同僚们的嫌疑。”
“屁话,” 高侍读脸色一变,临死前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他 ,还有他们”,他一连指了几个一旁站着的官员,“这几个和我是共犯,我们一起商量好的,上一次关于你的谣言,也是他们故意散布出去的。”
接着他又随意指了几个,哈哈笑起来,“别看这几个没参与,可平日不少在背后说你坏话,你口中的好同僚,背地里都看不惯你呢!”
被指名的人身子一僵,赶忙跪下为自己开脱求饶。
文正帝脸色难看起来,声音冷峻,“进入翰林院,是读书人最高的荣耀,可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能力不怎么样,害人的心思倒是不少!要是不愿在翰林院待着,那就统统回家去!”
文正帝选拔读书人,是为他所用,而不是养他们闲吃饭搞事情的。
最后对这群人的处罚挺严重,那几个参与陷害顾驰的官员,其中还包含几个庶吉士,本前途无量,奈何自己作死,被罢官撵回家;说顾驰坏话的,也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经此一遭,没有人再敢耍心眼故意陷害顾驰,每次他们有什么动作,总是遇到文正帝在场,被天子发现,后果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难不成顾驰还真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上京城的小报再次刊登了这件事,洗刷了顾驰的声誉。
其实顾驰是故意开口编造说林宝在文章上涂了胭脂,他故意抛个诱饵,做好准备,看他们何时下手。果然,鱼上钩了!
事后被贬官的那群人心有不甘,如今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领着一大家子,整日待在顾家门口唾骂,什么话难听说什么,搞的顾家人无法出门。
顾驰径直报了官,这群人被抓进大牢里狠狠受了一顿教训,出来后倒是乖巧不少,不敢再上门找事。
顾驰平日除了忙翰林院的事情,也会参与制定关于西行开辟陆路的章程,提出了不少见解,愈发得文正帝的赏识。
林宝如今近三岁,开始启蒙,小人身子小小的,却特别能坐的住,每次完成当天的任务才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