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凤霞,这是唯一救我的方法,若是你不做,我必死无疑。”她朝外面守候的宫女和内监们道:“你们也过来。”

这些宫女内监虽说是内侍省派过来监视她的,但时日久了,也都生出主仆情谊,怎能不心怜。

“凤霞,去拿笔纸和我的印鉴。”

凤霞哽咽着跑去拿来在她枕边上,赵顽顽写下一行字,意思是若她死了,不管凤霞做了什么,也都不许任何人降罪于她。而这些被叫进来的宫人,皆是为她见证。写完后,便准备盖上印。凤霞见状突然将纸抢过来,一口吞在嘴里,扑通跪下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既然公主执意要我来做,我就做,我不退缩,否则便是该死!请公主不要怀疑我的忠心。如果公主有事,我一刻也不独活。”

嘴唇最初还在抖,说到最后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赵顽顽知道这本就是强加于她,她若执意不肯,自己也不会令他人责罚,而她虽然惧怕,却最终也愿意一搏,这一搏搏的是她们和阿氅三个人的命,多一刻的犹疑,她们就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她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凤霞,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姐妹。”

凤霞猛地朝她磕了一个头,随后握紧了剪刀走到她身前。她已经不再大口喘息,而是屏息凝神。手臂和额头暴起青筋,她小心翼翼地将剪刀送上,强迫自己睁着眼睛,口中喃喃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咬死了舌头,手中的剪子一开,一合。

赵顽顽痛得大叫一声,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终于看得孩童的头颅终于伸出,凤霞激动得掉泪,却来不及去擦,急急地从将孩子拔出来。

“哇,哇……”哭声震天。

“是个男孩儿!”

☆、疑云

一旁候着的宫女把孩子包进早已经准备好的襁褓之中, 放在她身侧。

赵顽顽将那襁褓翻开了些, 这就是她的阿氅。婴儿的皮肤像风吹过水时的波纹,头发还湿漉漉地,这时候睁开了眼睛, 懵懂地看着这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

他的眼睛像极了冯熙, 深眸大眼,啼哭了两声之后,脸颊红扑扑的,仿佛初荷。

赵顽顽让孩子的肚皮与自己的胸腹紧贴着, 口里低声唤她名字,“阿氅……冯氅……”,叫了这个名字, 将来也必得有男子汉样的强壮。

凤霞的精神一直没能离开她方才切过的伤口。那侧切的地方渗出血来,虽然缓慢,却仍旧一点一点地消耗着赵顽顽的生命。凤霞忙从柜中找来常备的金疮药。

“公主……现在我要撒点金创药上去,您可忍着些……”

凤霞一只手握着金创药, 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那把剪刀, 手臂青筋仍未淡开。

赵顽顽看到那剪刀才觉得身下依旧剧痛,方才环抱着孩子, 竟都忘了疼。这时想起来还真是不大好受。但只要目光再次投向阿氅,就立即又忘却了。

凤霞看到她盯着剪刀的眼神,也才反应过来,将剪刀一把甩开。她隐隐的后怕。赵顽顽的脸苍白如死,凤霞稳住心神, 拿着药为她撒在伤口上止血。

到了这时候,绛绡和刘仙鹤还没有回来。赵顽顽预感到了什么,将阿氅抱的更紧。

有人要她们母子的性命。

“来了,来了!”外头一宫女叫着过来通报,“太医来了。”

“这时候才来?”

守候的宫人都气坏了,眼见那赵太医带着稳婆气喘吁吁地进来,众人都瞪着冷眼看他们,但却也都默不吭声地看他开始放下医药箱子,指挥着稳婆给赵顽顽接着做最后的止血压伤。

宫人们都知道,太医来得如此之迟,若要按着规矩,少说也要被打个半死不活。这时候谁还想问他来不了的原因,他没这个故意不来的胆子。再加上绛绡和刘仙鹤久去不回,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这时有人故意要害公主。能在宫里兴风作浪的,猜一猜也就那么几个。因此谁也不多说话。

但究竟是谁……

赵顽顽劫后余生,此时只静静地用指肚轻柔地划过阿氅脸颊,他葱藕似的手臂,稚嫩的脸颊,小小的身体突然间窝缩在母亲怀中,嘴角一歪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这些,已经足够让赵顽顽忘了眼前的一切。

……

……

毅捷军的先锋队伍埋伏在山道尽头,等着敌人从山道中走出来,便是一次奇袭。

今日是收割的日子。

鸣金收兵。

冯熙率军从战场撤回,已经有来自汴梁的信使传来消息。

他展开信看完,立即大笑来几声,一把搂住旁边的儒风,“传令下去,弟兄们今日人人有酒,都喝个痛快!快去军部搬酒去!”

儒风和一旁八字站开的众将都有些纳闷,自然打胜来一场小仗他们也是喜悦的,只不过谁都知道冯熙一向不苟言笑,很少能从他脸上看到这么肆恣兴奋的笑容。

儒风愣着正要问,冯熙朗声道:“是代我儿子冯氅请诸位一饮,不醉不归!”

“好!”

“好!”

众将听到这消息,都和自己有了儿子似的呼喝起来。待得酒至,便都站上了桌凳,敲击着酒坛子撒开嗓子的嘶吼唱歌,西北小调在大营里头飘起来。

冯熙头一次将怀揣着的夜光杯拿出来,斟满了喝,有大将不明所以,嘲笑道:“冯兄还跟个小娘儿似的用这小的杯子喝?”

立即有人反驳,“哎刘河你这老粗,怪不得辽人叫你刘王八,你这眼睛也酒王八大点儿,着是玉杯子,陛下御赐的!”

刘王八道:“屁话说的,这么喝可太慢不是?大家伙儿得看得累死!换大碗!”

冯熙微笑,将杯子用袖擦净了,重新放好了,往桌上一看,满酒的碗摆了一大排,长桌上少说也摆了十几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