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顽顽一眼就望见她的阿氅, 她的眼里也只放得下这孩子。
她微微松了口气,离开时到现在,也不过约两个时辰,孩子仍在熟睡。她为自己感到有些骄傲,至少望见熟睡的孩儿并没哭泣,便知道自己的奶水是够的。只要她不饿,为娘的就高兴了。
她望了一会儿,将心沉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荀子衣道:“我让你着急了。”
赵顽顽:“嗯。”
荀子衣:“只要你答应,我立即向官家请旨,将你出降于我。”
赵顽顽毫不犹豫:“嗯。”
从后面奔着追来的绛绡等人听到这话,都蓦然停住。
侍卫也跟上来,手里拿着火把,将这静谧黯淡的院子点的通明。
荀子衣抚摸了抚摸怀中的襁褓,微笑地走上前来,向着来人道:“诸位恐怕还不知,这孩子的父亲便是鄙人。”
没人敢接话。
绛绡从背后听见时,愣了愣。此时看见那荀子衣怀里的孩子。她也倏忽间就明白了。
凤霞从她身后走出来,附在耳边跟她说了几句话。
荀子衣微笑着侧低着头,对赵顽顽说,“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说完又向着周遭:“都怪我,没看好韵德这妒妇,她嫉妒我与和国长公主有了骨肉,便千方百计地陷害。我因顾及她天家身份一再忍让,但到了今日这地步,也顾及不得了。”
荀子衣低头问赵顽顽,诸位都是为你而来,你且说一句。”
赵顽顽面无表情:“嗯。”
……
……
紧接着一月,西军接连不断地告捷,辽人闻风丧胆。这样一来很快便能收兵回朝了。
一打起仗来,时日就过得飞快。
将士们满脸都是即将归家的喜悦。对于冯熙来说,在赵煦面前所下的戍边三年的承诺,才仅仅过了半年罢了。
周遭越是喜庆,思念便越盛,而心底得胜的欲望便越强。
他就是辽人口中至怕的”那个天生神将,又回来了”。
“报。圣上使者到了军部了。是个宦官。军部让您回去接旨。”
冯熙正与儒风及大将们讨论毅捷军下一步的突袭,外边看守大营的士兵前来通报,儒风一喜:”圣上是差人送军饷来了?”
冯熙却皱眉。一般若是有事,都是丞相李昂或者枢密院来人,赵煦不会直接以金牌下示。这让他冷不丁想起过去有十二道金牌引帅回朝、杀功臣于风波亭的旧事。
冯熙上了马快步到了军部,一进去看见金银线锦衣的一圈侍卫,当中太师椅上坐着个人,更是锦帽貂裘。仔细一看,笑道:“程内监。有失远迎。”
来得正是程子海。冯熙皱了皱眉,这皇帝跟前养尊处优的第一人千里迢迢来西军军部,定然是有大事。
见他前,程子海靠着椅背十分养尊处优,待他出现后,程子海面皮上对他露出他一贯对赵煦的谄媚神情。起来笑眯眯地说,“冯将军,别来无恙。”
“我已经叫军部准备了些粗茶淡饭,近日战事颇有些吃紧,恐怕要怠慢程内监了。”
“不妨不妨,”程子海往这营帐大厅里头看一看,土墙破壁,这周遭的桌椅板凳,也没用几把好木头,想也想到边关这艰苦条件,难不成他还能多呆么。
“咱是来传官家旨意的,传完咱还得回去复命,随意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下午即要启程。不过……冯将军说这排的战事吃紧,咱听了却有些许着急。”
“什么意思?”
“如今朝廷与辽廷开始议和了,云中之外的地界儿是辽人的,再打下去伤了两国友好,怕您吃不了兜着走。”
冯熙的眉头蹙得越发紧,”议和?枢密院尚未给我任何通报,前些时日圣上还因战事推进封赏,这议和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如何一概不知?”
程之海:“就是最近一月才开始的,我就是特地来宣旨的。”
先礼后兵,方才他将话委婉地说了,现在才是真的。“冯将军跪下接旨吧。”
一听见议和,众将已经怒了,都呼喝起来。
“现如今正是得胜之机,咱们很快就能将几十年前辽人侵占的地盘拿回来了。去岁朝廷要咱们发兵的时候,可没说有一天要议和啊!”
“就是!朝廷里头是什么小人作祟!”
“请李昂李丞相劝一劝陛下,咱们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程之海大声道:“肃静!李大人去岁就已经被贬至江南了,战事早有枢密副使荀子衣坐镇,诸位,这便是荀驸马与陛下计较的结果。都跪下听旨吧!”
冯熙不得已,率众将跪下,便听他将停战等待议和结果的圣旨宣读出来。
这最后有一句,任何情况都不得进攻,即便兵临城下,也必不能伤,以免“影响两国和气。”
程子海放下圣旨,“如有违令,格杀勿论!冯将军,如果有谁今后胆敢斩杀辽人一兵一卒,烦请就地砍头,以儆效尤。父母妻子,发配岭南。”
冯熙冷笑一声,“就算敌人欺到头上也不可动刀?”
“就是这个意思。否则议和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