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2 / 2)

那男人停顿了半晌,略略迟疑地答道:“属下明白。”

接着房间里安静下来,百里落似乎终于满意,带着笑说道:“哼,林岑之那个蠢货,就算今日不死,明日也逃不过算计,都这么大的人了,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半点不过脑子,好骗到如斯地步,很难想象他与韩晔竟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大约是没有得到答复,她很不痛快地拧了拧身边丫头的胳膊,骂道:“说话啊!”

“公……公主,虽……虽然林岑之与驸马不能比,与婧公主倒是极为相配,都是一样的幼稚无脑。”那丫头唯唯诺诺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哭腔,半是害怕半是疼。

“百里婧那个贱人,本宫总有一日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她幼稚无脑简直是夸赞了她。”百里落冷哼道,嘲讽的意味更浓。

林岑之在墙角处听得大怒,身体却僵硬得厉害,那个装了许久无辜弱女子的落公主竟有着一副蛇蝎心肠,他究竟有多愚蠢,才会被她骗得团团转?说什么去鹿台山拜谒师父他便信了,还为她写了入山的信件画了地图……

地图?想起这个,林岑之摸向自己的怀中,一摸一个空,那张费了不少功夫画出来的地图不见了!

他拧紧眉头细细想,毒害他的是二师兄,难道藏宝图也是二师兄拿走的?

不会。他很快否决这种可能。同为师兄弟,二师兄展堂对鹿台山的了解不会比他少,展堂若是打什么主意,根本不需要他画好的地图。

若不是展堂,又会是谁?百里落这个女人谎话连篇,她派人去鹿台山想做什么,不仅如此兴师动众,她的计划里还牵扯到婧小白……林岑之苦想,却一无所获,脑子里如一团斩不断的乱麻,他按在门上的手越捏越紧,终于将木制的门板抠穿了一角,发出“卡擦”一声脆响,里屋的人立刻警觉,飞身掠了过来,听衣衫飘动的声音,想必武功也不会弱。

林岑之再没时间去惊讶,他学聪明了,在得到结果之前,他断然不能与他们硬拼,百里落是一国公主,即便没有武功,也可轻易置他于死地。他匆匆后退,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有人追来了,忽地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那人出手的速度太快,功力也极为高深,林岑之还来不及反抗,人已经被带入一间屋子。借着烛火的光亮,林岑之瞧见面前背着烛火站立的人,正是素来云淡风轻冷静持重的大师兄韩晔。

韩晔负手而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先开口,林岑之的性子终究鲁莽些,一见到韩晔,便急迫地上前一步质问道:“大师兄,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韩晔似是不明白地反问,然而他的声音冰冷如霜,林岑之太过激动,不曾察觉到。

韩晔明显在装傻,一瞬间激起了林岑之的怒意,他把想起来的记忆一股脑儿全抖了出来:“大师兄莫不是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聪明,能够瞒过所有人?曾经做过的事永远不会埋在地下,鹿台山上的师兄弟们相继离开,根本不是因为禁地出了怪异的事,所以他们害怕地逃回家去,他们已经死、了!”

林岑之将“死了”二字咬得极重。

韩晔无动于衷地听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林岑之继续道:“两年前,我和婧小白因为展堂的怂恿偷入后山禁地,当时,因为岔路太多,我跟她走散了,我看到所谓的禁地其实是一座地下陵墓,墓主人不仅富足,身份还十分显赫,停在那里的是一副罕见的镶金梓木棺椁,棺椁的四个面上都浮着金龙。五爪飞龙是皇族的标志,棺椁上的图腾样式也特别,并非大兴国的日月同辉盘龙旗,也非西秦的苍狼白鹿旗,整个天下除了东兴西秦两大皇族,断不会出现第三个。但是,我不知道的并非不存在,大师兄知道的事远比我多得多,也许你知道第三个皇族是什么……”

“后来,我所有关于地下陵墓的记忆都被抹去,这两年即便断断续续想起一些却都没有此刻记得清楚。我记得大师兄抱着婧小白出现,那个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了,是不是大师兄用了同样的办法让婧小白忘记了所看到的东西?我不信那么多的鲜血淋漓,婧小白会在清醒过后只字不提,分明是有人想让她忘记!大师兄真会演戏,一演就演了这些年,婧小白什么都不知道,被你瞒了这么久。哦,不,不仅是婧小白,还有木莲,师父,师兄弟们,人人都觉得你清白持重,他们相信你,比任何人都相信,可是,你却骗了他们!”林岑之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门外有整齐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林岑之压低了声音重重道:“大师兄,告诉我,告诉我实情,若我今日不明不白死在毒酒之下,便再也没有机会知晓所有真相了!”

许是听到“毒酒”二字,韩晔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微波动,问道:“谁下的毒?”

“展堂!”林岑之咬牙切齿道。

韩晔的星目微微一缩,可这个答案却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他仍旧沉着自若地面对林岑之的狂躁和愤怒。

“大师兄,你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为什么?地下陵墓里葬的人是谁我没有兴趣,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的师兄弟?你的剑染了无数的血,为何还能如此淡然,假装什么都不曾做过?”

还是得不到任何答复,林岑之气急攻心,转身暴怒而走:“呵呵,我真傻,即便你说了又怎会就是真的?我要去找婧小白,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她,我要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知道她曾深爱的人何等卑劣……”

什么都能忍受,可这一句却真真触到了韩晔的软肋,他的身形如鬼魅般闪到林岑之面前,举起手臂一把扼住了林岑之的咽喉,将林岑之重重抵在了冰冷的墙上,林岑之的脚离了地。

韩晔的神情仍旧淡然,可眼眸中刻骨的杀意与那日山洞里瞧见的一模一样,他开口,声音冰冷彻骨:“不是她,你以为自己可以活到今时今日?”

林岑之的喉咙被扼住,眼睛死死地盯着韩晔,他张了张口,吐出几个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字来:“你不配……不配让婧小白喜欢你这么久,她若是知道,会恨你一生一世……”

韩晔的眼神更冷,杀意越来越浓,在他下手掐断林岑之的脖子之前,林岑之的眼中含着泪,已然吐不出声音,只是张着口型问道:“大师兄,你爱过婧小白么?你待我们真心过么?”

韩晔的手没有任何一丝犹豫,骨节收紧,捏断了林岑之的喉骨。

☆、第150章

韩晔没有回答,他的手甚至没有任何一丝犹豫,骨节收紧,捏断了林岑之的喉骨

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林岑之的嘴角滴落在韩晔白色的衣袖上,染出一朵朵刺目的花。韩晔看着那血花蓦地松了手,林岑之顺着墙慢慢地滑坐下去,头歪在一边,双眼凸出,至死都不能瞑目,他想要的答案一样都不曾得到,却死在了曾经最信任的人手上。

韩晔的手背到身后,越收越紧,唇抿成一条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世上的血腥那么多,如此动荡不安稳,他绝不能让林岑之告诉她,绝不能!仲夏之夜,竟如此寒凉,周遭皆是可怖,这些年来,他对不起很多人,甚至对不起自己,可是,即便走到如今这般不堪的田地,他的爱情仍不允许任何一人来评判对与错。

大师兄,你爱过婧小白么?你待我们真心过么?

真心与否,天知地知我知,便已足够。

白日里武状元死在了寄宿的客栈,整个大兴国想必都已传开,如果再让人发现他死在晋阳王府,又不知会引来多少麻烦,所以,即便林岑之死了,也不可能有葬身之地,永远只能委屈枉死。

韩晔走出那间屋子,见府内灯火通明,他的妻落公主正站在院中,命令侍卫抓住刺客。韩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着侍卫们的忙乱,惯常清淡的眉眼扫过百里落,天上无月,他的星目也晦暗一片。林岑之能听到的,他自然也一样不少地听了去,百里落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布置了这么久,原来是有这个打算……想要线索是么?

给你便是。

给你轰轰烈烈举国皆知的线索。

晋阳王府里遭遇了刺客,身为主人的晋阳王世子竟转身便走,对怀有身孕的妻子也没半句安慰,连一丝做戏的心思也无,他的白色衣袖背在身后,挡住了那几朵开得艳丽的血花。

……

“婧小白,你怎么失踪了一个晚上,稀里糊涂就和大师兄在一起了?大师兄说了喜欢你了么?”三师兄是名不虚传的鹿台山第一八卦,总要闹得婧小白下不了台面

那个清晨,韩晔抱着快没命的她从后山的深坑里回来,整个鹿台山都传开了,来看热闹的不在少数。韩晔替她包扎好了脚伤,她再次把那只毛绒绒的小白兔掏出来送给他,这次,韩晔抬眼看了看她,没出声,收下了。

婧小白是个不要脸的死心眼,以为韩晔收下了礼物便是接受她了,她那天早上还亲了他呢!吧唧一声,全无矜持。

被三师兄这么一问,婧小白顿时有点摸不清了,怎么,难道这还不算在一起了?大师兄确实没说过喜欢她呢,他甚至连面色都没怎么变,喜欢与否,就那么难表达么?

婧小白喜欢大师兄韩晔,整个鹿台山上的人和那些花花草草恐怕都知晓,三师兄怎么会不知道,他卯足了劲来看她的笑话。

“废话!我当然和大师兄在一起了!你,还有你们从此以后都要叫我嫂子!”十三岁的婧小白,浑身上下的街头恶霸气质,斩金截铁趾高气昂地宣布,仿佛声音大了,说出的话就自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