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2 / 2)

百里婧没怎么把梵华的话放在心上,走得累了,她想寻个地方歇一歇脚,便往凉亭里去,才转过一丛盛放的牡丹,她看到了前方一袭素色白衣。

☆、第309章 晏氏少主

白衣胜雪,遗世独立,总让人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往事,想起从前只一个背影便令她心驰神往之人。

随后那背影转过身,露出一张百里婧略略熟悉的面孔,清俊温和,眉目舒朗,可仔细看去,却发现并不相识。

那白衣男子朝百里婧看过来,手中还握着一枝牡丹,像是被她的忽然出现惊扰了似的。一触及她的目光,男子略略失神,一时没有言语,忽见她微微一笑,轻声道:“花很好看。”

气血不足,病弱久矣,一开口只说花好看,那眼神分明是瞧见了故人,她对他毫无防备之心。

白烨微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牡丹,也跟着笑道:“……花再美不及你好看。”随后他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将花递给她:“喜欢的话,送你吧,难得一枝并蒂牡丹。”

百里婧并没有伸手去接,这时梵华从后面追上来,见到白烨,惊讶地问道:“咦,烨美人!你怎么在这里啊?你的病好了吗?”

白烨不动声色地收回伸出的手,朝梵华微笑道:“小猫,你也在?”

“对啊,我早就在了!”梵华孩子心性,方才不过随口一问,她还是更关心百里婧,和白烨打完招呼便退回百里婧身侧,搀扶着她的胳膊道:“娘娘,你不是累了吗?我扶你去亭子里啊。”

白烨这才面色大变,惊愕道:“小猫,这位是……”

梵华看向他,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骄傲道:“这位就是皇后娘娘啊,烨美人你要跪下行礼的!”

平日里的梵华可没这般多的规矩,今日难得如此护主,白烨听罢,脸上闪过了惊讶、好奇、不解种种情绪,终是身子一矮跪了下去:“白烨有眼不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梵华此番很乖,不需百里婧开口,她已解了她的疑惑,笑嘻嘻道:“娘娘,这是薄薄的酒肉朋友,他从前救过我呢,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大美人,所以就叫他烨美人啦,娘娘你觉得像不像啊?”

白烨,白烨……一个拥有韩晔的名,且与西秦大帝容貌相似的男子,又出乎意料地兼具了墨问的病弱、薄延的沉敛,甚至还被冠以西秦第一豪族的姓氏——“白”。这样一个人,于封后大典前一日出现在她的面前,应当足以令她避之如蛇蝎。

听罢梵华的解释,百里婧笑道:“这话可不能叫陛下听见了,陛下并不喜欢有人像他。”

白烨的腰忙又伏下几分,却并无慌乱,只是语气谦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白烨不过是与陛下有几分血亲关系,才借得一丝陛下之形貌,区区萤火之光怎敢与日争辉?”

懂事也是极懂事的,整个西秦无人不厉害,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真假叫人辨不清楚。百里婧看向白烨跪着的身子,仍是软着嗓子笑道:“起来吧。既然是皇亲,以后便也是一家人了。”

“多谢娘娘。”白烨这才撩起衣袍重新起身,只是敛着眉眼不敢再看她,他手中的牡丹攥得紧了些,没能送出去。

百里婧笑问:“我对这宫里不太熟悉,所见的也只薄延等人,不知你在朝中所任何职?”

白烨抬起头来温和一笑,有些赧然道:“回皇后娘娘,白烨并无官职,此番入宫只因太后身子抱恙,微臣久病成医,便来宫中替太后娘娘诊治,无意冒犯了皇后,险些犯下大不敬之罪,还请娘娘宽恕。”

“原来如此。”百里婧笑,与他闲话家常般道:“想必你的医术不错,年纪轻轻竟比宫中太医更让太后娘娘信赖。”

白烨的眼神如此坦然,脸色却苍白如斯,的确是久病之人,他似乎不敢看她太久,目光只一扫而过,又敛眉道:“太后娘娘错爱罢了。不过,微臣瞧着皇后娘娘似乎凤体欠安,有孕的身子应当多休息,春日百花齐放,这园中不知是否干净,娘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白烨不曾见过骨瘦如柴的百里婧,哪怕她如今有了身孕,却还是比寻常女子更消瘦些,他方才也不曾发觉她有孕。除却夜夜相伴的枕边人,大约无人知晓她已比往日丰腴许多。

听白烨说得如此关切,梵华赞同道:“娘娘,烨美人的医术没的说,我被狗咬的时候,是他给我包扎的,薄薄可放心呢。不然咱们就回去吧?”

“……也好。”百里婧没拒绝。

梵华正待扶着百里婧转身,余光瞥见白烨手上的花,睁大眼睛惊讶道:“哇,烨美人你的牡丹居然两朵长一起了?我从来没见过呢!给我看看吧?”

白烨愣了愣,在梵华伸手来拿时,他的手不自觉往后撤去,视线扫过百里婧身后,也滑过百里婧的脸……

正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梵华迷了眼,想去拿花的动作一顿,改为抬手揉眼,待视线恢复,却见身侧立着一道身影,干净的僧袍不染凡尘,竟是那白马寺的法师释梵音。

梵华一见释梵音,便针锋相对道:“你这和尚好奇怪,走路飘来飘去的,我的眼睛都看不清了,你要是吓着了娘娘怎么办?”

释梵音挡在了梵华同白烨之间,听罢梵华的质问也不慌乱,只转身朝百里婧拜了拜:“皇后娘娘勿怪,释梵音无意冒犯,明日娘娘大婚,小僧想为娘娘念一段清心经文,故而求见,阿弥陀佛。”

百里婧眼神并无波澜,淡淡划过白烨的脸,对释梵音颔首道:“法师有心了。梵华,走吧。”

她并不同白烨道别,白烨却在她转身时道:“白烨恭送皇后娘娘。”

百里婧未回头,释梵音却毫不遮掩地与白烨对视,二人目光交汇暗流涌动。释梵音临去时视线落在白烨手上,唇边无一丝笑意,连和善也算不上,仿佛那并蒂牡丹是不祥之物。

待百里婧、释梵音一行去了凉亭,白烨伫立在原地,将手中的牡丹一点一点握紧,脚步回转,绕过了牡丹花丛。

这时,茂盛的草木那头走出个身穿华贵锦袍的男子来,问道:“怎么样?成了?”

白烨沉默半晌方摇头,语气平淡:“二表兄,此番我失算了,成不了。”

“为何失算?!”被称为二表兄的正是承亲王君越,他在此等候多时不过为了好消息,却不想听到“成不了”,他的声音不由地拔高。

白烨眉头微微一皱,转头朝凉亭方向示意:“方才我要是再多呆一刻,我三叔该提着他的剑杀过来了,她的身侧不好接近。”

君越顺着白烨的目光看去,果然见白岳正提剑巡逻,不离那位“皇后”百步远,他又是气又是失望:“烨表弟你用毒出神入化,神不知鬼不觉便可置人于死地,方才的距离已是绰绰有余,她想躲不可能躲得过。”

白烨松开掌心的牡丹,娇艳的红粉色变得血红,像是淬了毒的锋刃,他仍旧平静,叹了口气:“她身边有高手,我的毒在他面前讨不了好处,方才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我便有些心神不宁。二表兄,此番我们遇着劲敌了。”

“谁?那个西域来的和尚?”君越难以置信。

白烨不愿再多说,他向来口风紧,不肯同他们掺和太多,此时只规劝道:“二表兄,明日的封后大典最好不要惹出事来,否则我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陛下先前那般密不透风地关着她,今日却被我如此容易地撞上,二表兄不觉得奇怪?他们或许早有圈套,只等我们往里钻。我回去劝劝大哥,罢手吧。”

君越被白烨的一番话搅得心下忐忑,可他是破釜沉舟之人,早已没了退路,一旦东窗事发那人追究起来,他的一切都完了,何况,他还有太多的疑惑未解,君越遂急道:“我方才离得远,没看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着实难以想象何妨妖孽能叫那人看上,不仅宠爱有加,还能将太后吓得凤体欠安,难不成和他一般是个蛇蝎女子?面上瞧着便凶神恶煞?据说是个丑女人野女人,是否属实?”

君越全靠臆测和道听途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黑甲军守得密不透风,这数月以来,他窥探不了那位“皇后”的真容。

本是一段沉不住气的话,白烨听罢却微微慌神。想起方才那张不施粉黛的绝美容颜,因身体不适略显憔悴,她从前想必更美些,说话也温温柔柔,像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书里写的江南的绵绵细雨,比大秦长安城的女子细腻许多,和“凶神恶煞”“蛇蝎女子”这些词扯不上半分。

白烨甚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牡丹,一枝双开,十分罕见且……带毒。这是他先前要送和最后未送出去的缘由。

“烨表弟?”君越察觉到白烨的失神,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