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来到长安后深得窦太后喜爱留她在长乐宫常住,她长得极美又善于交际,言语含笑性格温和在长安贵族圈子里很受欢迎,显然隆虑公主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陈娇摆摆手挥退了屋中的侍女,这个动作让善于察言观色的隆虑公主的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俗话说未雨绸缪,我是怕她坏了咱们家的事。”陈娇掩下眼底的一抹狠色,垂着眼睛声音依旧温润柔和,“我也是听外面人讲,这个妹妹交集广泛,之前在外面也拜访过大哥和二哥,大哥倒还罢了,二哥那性子刚有收敛,万一再昏了头……”
隆虑公主最了解隆虑侯陈蟜是个什么货色,见了美人恨不得魂都能丢了。想起之前听说刘陵在贵族公子圈子里广受欢迎的传言,爱吃醋的隆虑公主不禁眯起了眼睛。
陈娇看着隆虑公主暗下的神色不禁失声笑了起来:“姐姐千好万好,可这爱使性子爱吃醋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隆虑公主闻言才回过神,见屋里再无他人哼了一声道:“你倒会说我,我看你将来也不是能容得下彻儿花天酒地的人。不过阿娇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虽说我看这个淮南王翁主刘陵像是不错的女子,不过她来长安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反倒是全长安的公子都认识她似的,这样的女子要是真的拜访过隆虑侯我确实应该防着点。”
隆虑侯好美色,偏偏自己生的又极其俊美,那爱花的蝴蝶不用花招自己还要向上扑呢,隆虑公主怎么可能放心。
陈娇点点头道:“我是拿姐姐当自己的亲姐姐,有些话我就不妨跟姐姐说清楚,淮南王翁主我是不大了解,不过她跟梁王叔的宝如妹妹关系极好。姐姐你不知当初,也就是前年末景皇帝大病的初冬时节,那时宝如不知为什么好好的就挑拨我和现今天子的关系,要不是祓祭上祀有机会跟天子解释,我们现在还被她骗着呢。”
“有这样事?!”隆虑公主大惊,她自然知道陈娇所说的现今天子指的就是刘彻,听说刘宝如挑拨陈娇和刘彻的关系她很惊讶的说,“宝如的性子看起来跟小时侯大不相同,柔柔弱弱像变了个人似的,怎么还会干这种事。”
陈娇舒了口气无奈道:“谁知道呢,我总是觉得跟这样的人走得太近,近墨成黑。咱们害人之心没有放心之心却要留几分,我小心些姐姐也小心点,阿娇也不是没私心,就怕自己一生一次的大婚日子出什么差错。”
倘若没有前世的教训陈娇断然不会想到刘宝如会在她大婚之日哄得醉酒的刘彻在配殿偷偷幸了刘陵。这件她后来幽居长门才慢慢知道的秘辛是她前世的耻辱,比之于卫子夫的入宫陈娇更不能忍受新婚之日被人乘虚而入。
论起感情好坏亲缘远近隆虑公主还是跟陈娇更亲近,当下放下茶盏昂首道:“你放心,到你和彻儿大喜的日子自有我看着刘陵和刘宝如两个小丫头,料她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起刘宝如隆虑公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对陈娇道:“对了阿娇,我来的时候见宝如到你们府上来了,看样子也是来向你贺喜,不过我瞧着她从你院子出去以后朝大嫂子那边去了。”
陈娇微微颔首似乎不太在意的说:“宝如跟长嫂是表姐妹,去看看她也正常。姐姐就别管她了,只要劳动姐姐在我大婚的日子多留意她们我就要好好谢姐姐了。”
隆虑公主为了准备陈娇的婚事今日刚搬到堂邑侯府侯府居住,她身为公主想来讲究,一应住宿供奉都要添置,坐了一会就有事回去了。
隆虑公主走后陈娇见小雪在院子里清点后日要用的礼器,想起赵无心还未回府便招小雪近前问道:“让你哥哥去赵姑娘家里的事有回话了吗?赵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可说过了吗?”
小雪听陈娇问起赵无心的事神色微变,想了想才道:“回禀翁主其实昨天晚上奴婢的哥哥就回来了,赵姑娘和赵郎中家中出了大事,赵姑娘恐怕是赶不及翁主的大婚了。”
陈娇蹙眉问道:“那你为何不早来回我?什么大事?”
小雪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下道:“翁主恕罪,翁主的大喜就在近前奴婢不敢说晦气事污了您的耳朵。”
陈娇最不喜欢别人话说一半的感觉,不禁有些愠怒:“你跟我不是一日两日了,支支吾吾成是么体统,快说!”
小雪怕陈娇发怒,只能硬着头皮回禀道:“翁主息怒,恩,恩,是,是赵姑娘家出了白事,赵姑娘的母亲去了。”
陈娇刚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发蒙,五天之前赵谦忽然要带着赵无心回咸阳老家,具体出了什么事陈娇还没来得及问赵无心她就已经走了,所以今天听说她的母亲过世着实吃了一惊。
回想起赵无心的母亲,陈娇皱了皱鼻子,好像之前赵无心说过她阿娘做的事很要紧,似乎也在一户大人家中奉职。
哎,不管怎么样赵无心的母亲离世对她而言都是打击,看来陈娇的大婚她是无法亲自参加了,这些年来真心朋友一场,陈娇也有点遗憾。不过眼看天子纳娶的日子就在眼前,陈娇实在太忙转眼也就不再记得这件事了。
建元元年四月十六清晨,堂邑侯府披红挂彩热闹非常。
这一夜陈娇的南楼彻夜通明,太白星引亮东方的时候,陈娇已经穿着拖摆垂地的织金百鸟朝凤大红喜袍坐在了宽大的梳妆铜镜前面。
她的身后除了梳妆的侍女仆从还站满了堂邑侯府的贵族女眷们,透过铜镜陈娇看到她们人人都身着华服,脸上欣喜与不舍交织,令她也生出对家族的留恋不舍。
☆、第91章 册立为后
堂邑侯太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亲自将鎏金翅十二钗的凤冠戴在陈娇的发间,大长公主随后将凤冠上精巧的八条黄金流苏整理好,也顾不得周围的贵戚,抚摸着陈娇的脸哽咽道:“过了今日阿娇就是皇后了,宫里虽然规矩大,但有什么委屈只管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说,有不顺意了就遣人回府里跟阿娘说。
大长公主固然霸道,到底还是疼爱女儿,陈娇的眼眶微红,若不是喜娘提醒她莫要流泪花了妆她肯定会哭出来。
为陈娇绞面开脸上装更衣的嬷嬷都是大长公主求窦太后自宫中挑选的,这些嬷嬷在宫中既有脸面又有经验,对陈娇服侍的也极其妥帖,这回儿只在一旁小声提醒道:“翁主忍一忍,吉时要到了这会哭化了妆再补就来不及了,还是赶快行添妆礼。”
李吉儿和隆虑公主身为长嫂和次嫂站在大长公主身后,见喜娘示意她们两人立刻会意,从身旁侍女的托盘中各自取出一只象牙嵌七宝的小篦子,按照礼仪喜气洋洋的走到陈娇的两侧道一声:“恭喜姑娘。”然后将篦子插在凤冠下的尾髻上。
汉礼姑娘出嫁嫂子要为其梳头,不过陈娇生在侯门高第又是天子纳娶的皇后,自然不可能真的让两位嫂子为她梳头,所以取个吉利的形式只将发篦插在尾髻上即可。
李吉儿和隆虑公主之后又有其他姐妹亲戚的亲眷,皆是列侯宗室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进门来为陈娇添妆,所送之物也是珠宝名玩天下至罕,样样都是珍品。陈娇的四位侍女收了礼一一行礼待主答谢。
这些礼行完时辰也差不多了,听外面的西官在门前叫一声“有凤来仪”,陈娇方知宫中的轿撵到了。
陈娇起身低头,凤冠上的金色流苏映着红烛的火光光华流转在她的眼前轻轻摇曳,喜娘将一层极薄的红色菱纱盖在凤冠之上,透过绞纱陈娇的面容朦朦胧胧似乎更加美丽。
大长公主与亲贵女眷将陈娇送至中门,早有堂邑侯并世子与几位公子在门外等候。
陈娇的嫡亲弟弟君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出列在陈娇脚踏的红绸正中双膝跪地端端正正的向她磕头。
“君爱……”大长公主没料想自己的小儿子会有这样的举动也吃了一惊,蹙眉催促道:“你这是干什么呢,快起来别挡了你姐姐的路,天子的吉时误不得。”
陈君爱自幼慎独喜思性格内敛,堂邑侯见他不爱言语却极其聪慧怕在府中又被宠得如陈季须和陈蟜一般,于是早早就为他访得名师,这两年更是跟着那位名师白芍先生在长安近郊游学鲜少回府,此次是为了长姐陈娇出嫁才回家来,不想今日就有了这么一出。
面对母亲的催促和无数道诧异、讥笑甚至含义不明的目光,陈君爱小小年纪却挺起上身跪姿端正语气沉着的答道:“天子吉时不在分刻,作为亲弟却不能为姐姐尽心,君爱特来请姐姐宽宥,行此礼送姐姐。”
陈君爱说着又伏地下拜向陈娇磕了个头。
原来民间女子出阁应由同胞兄弟背送出门,陈君爱时年九岁自然无法送陈娇出门,若是别人也罢了,偏偏他年纪虽小却心思细密又不同常人,对陈娇这些年的关爱他心中感激才会在这个时候磕头送长姐出门。
陈娇没想到幼弟虽然平日不言不语却对她感情颇深,想想这些年自己也没有白疼他,总算欣慰,可惜新娘出门前忌讳多话她不能亲自谢弟弟的用心了。
“君爱的心思你都姐姐明白了,快起来吧。”大长公主闻听是这个理由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知道陈娇不便回话就帮她答了宝贝儿子的谢。
陈君爱尽到了心也就立刻起身闪出了路,堂邑侯上前看着自己美丽的女儿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欣慰道:“阿娇,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