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她不过来了。”
林洋愣了会儿神,说,“路、路挺远的。”
曹翔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了。
曹叔叔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依然是处在昏迷状态,呼吸越来越弱,全靠呼吸机维持。林洋上厕所时,偷偷向里看了眼,床上的人全身插满管子,躺那儿一动不动,只有旁边的仪器在嘀嘀嘀的响。
林洋低垂着头,心情丧到极点,曹翔还是寡言不欢的状态。
大概九点钟左右,顾烨然拎了两盒盒饭过来了,林洋心里憋的那股闷劲可算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你俩先吃饭吧。”小顾的影子罩在地面上。
林洋抬眼,抿住唇点点头,他又看向身旁的翔子哥,轻声说道,“哥,先吃饭吧。”
曹翔喑哑着声,应道,“谢谢。”
林洋饿坏了,捧着饭盒匆匆扒了几口饭,他翔子哥却没怎么动筷子。
静谧阴沉的氛围,没人张口说话。
将至半夜,曹叔叔醒了过来,嘴巴嗫嚅着想说话,却很困难,瘦骨嶙峋的手哆哆嗦嗦往外伸,曹翔握住了他爸的手。
“翔、翔。”他爸断断续续地说了两个字。
曹翔倾耳努力想要听清。
顾烨然见状,拉着林洋出了病房,坐回了原先的沙发。
“小顾,你说人老了,是不是都这么可怜啊?”
“可能吧。”
林洋缓缓靠向他老公,把头倚在他老公肩膀上,顾烨然顺势拥住他,“困吗?困就眯一会儿。”
“还好,你困吗?”
“我不困。”
“小顾,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你说,我听着。”
“这个叔年轻的时候,不学好,经常在外面赌博,后来听我妈说,他好像欠了人家好几百万,还不上,就把房子给卖掉了,翔子哥他妈就跟他离婚,带着翔子哥走了。”
“你那翔子哥,人挺好的。”
“嗯,我要是他,我可能都不会理这个叔,”林洋倏地顿住了,又补了句,“但也说不准,人有时候挺容易动感情的……”
顾烨然拥紧了林洋,在他头发上轻蹭了两下。
为了缓和气氛,顾烨然把话题岔了开去,“我这个月的实习工资发了。”
“多少啊?”
“三千八。”
“这么多,攒起来给你自己当嫁妆。”
顾烨然失笑,“嫁妆?那你彩礼钱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啥时候操办婚礼啊?”
“就七月份吧。”
林洋直起腰身,看向顾烨然,“真的?”
顾烨然眼睛里含着笑,“你说呢。”
“好,我去给你们老顾家当倒插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间消磨得很快,后半夜扛不住困意,林洋趴在他老公腿上睡了过去,顾烨然脱下羽绒服给他盖上,自己则靠着沙发眯了会儿眼。
静悄悄的走廊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好在暖气给得足,林洋睡得很死,在梦里还咂巴着嘴。
曹翔过意不去,轻手轻脚朝他俩走过去。
“带着洋子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俩了。”
顾烨然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没事,我们今天不回去了。”
曹翔贴墙而站,右手在扣着毛衣的衣角,“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谁说,就把洋子喊了过来。”
“我理解的。”顾烨然说。
曹翔没有再说了,说了句“谢谢”,就回了病房。
凌晨五点十八分,曹叔叔的心电监测仪一直闪烁着红色报警灯,很快,就来了几个护士和医生,走廊里全是提提踏踏的小跑声,林洋迷糊间也醒了过来。
一阵慌乱,林洋问顾烨然,“是、是情况严重了吗?”
顾烨然阖上眼皮,点点头。
林洋起身站到了病房门口,曹叔叔的脸瘦得就像张粗糙的老树皮,即便如此,他还是见到了那个老人眼角的晶莹的泪珠。
在死亡面前,他应该是悔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