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2)

这位林大人瞪着伏玉看了半晌,终于还是低下头,应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陈原勾了一下唇角,坐在椅上朝着伏玉拱了拱手:“那臣就只能多谢陛下信任了。”

伏玉急忙摇头:“是朕劳烦陈大人才是。”

既然伏玉如此,朝中其他对陈原心怀怨怼之人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现在朝中大权掌握在陈原手中,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陈原为人太过狠厉,这么直接的得罪他于自己并无好处。

于是剩下的时间,朝臣们都变得格外的安静。既然朝臣无本要奏,伏玉自然也没有什么事情要说,他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早朝也就这么结束了。

散朝之后陈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直接坐上了伏玉的御辇,吩咐道:“去兴德宫。”

这还是伏玉第一次与陈原同乘一辇,他下意识地蜷了蜷身体,让自己尽可能地占据最小的位置,以免自己碰到陈原。

陈原倒是舒展着四肢,慵懒地靠在辇车车壁上,一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车壁,突然侧过头看了伏玉一眼:“陛下刚刚在殿上所言是何人所教?”

“没,没有人教朕。”伏玉急忙回道,“朕是真的不想亲政,也没有那个本事。有舅父辅政,朕安心的很。”

陈原发出一声轻笑,伸手在伏玉肩上拍了一下,垂下眼帘,似乎是要小憩。

伏玉觉得自己应该是又过了一关,心底稍稍地松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把车帘掀开一条缝隙,悄悄地朝外张望。

这兴德宫正是陈太后的寝宫,程忠曾经提醒过伏玉,既然他现在名义是陈太后之子,就应该恭顺仁孝,晨昏定省,这样陈大人大概也能满意。却没想到这第一次过来请安,居然是跟陈原一起。

陈太后安坐在主位之上,那一日的一身缟素已经脱去,看见伏玉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而后转向陈原:“兄长来了。”

陈原点头,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视线落到伏玉身上,伏玉会意,即刻施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陈太后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对身侧的内侍吩咐道:“给太尉大人上茶。”话落,才淡淡地瞥了伏玉一眼,“赐座。”

这才有人上前为伏玉送上了靠椅,伏玉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二人的表情,才坐了下来。

陈太后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对陈原道:“兄长今日过来是何事?怎么还把皇帝一并带来了?”

陈原瞥了伏玉一眼,笑道:“有事要与太后商议,又刚好散了朝陛下要来向太后请安,便一并来了。”

陈太后应了一声,思索了一下又道:“兄长有何事要商议?”

“明日我要离开都城,到庐陵郡去。”说到这,陈原喝了口茶,再抬眼的时候,眼底居然多了两分肃杀之意,“有密报邢罡逃至那里,我要亲自带人过去了结他。”

陈太后听见邢罡的名字先是一惊,随即又慢慢舒展开眉眼:“也好,留着他也是一桩心事,只有了结了他,你我兄妹的心结才能终结。”

陈原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杀了他只不过是泄愤而已,就像我杀他门下那十几口一样。即使杀了他们所有人,也弥补不了我失去的东西。”他将茶盏放回桌上,抬眼看了看正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的伏玉,又道,“我不在这段时日,都城中的一切虽然有人料理,但是朝中之事还是要太后多费神,今日早朝林承那个老贼还妄图劝陛下亲政,”说到这里他唇角扬了扬,“不过我们的陛下倒是想的很通透,直接拒绝了他。此番我离京,一些有心人难免借机发难,万事小心。”

陈太后垂首:“兄长此去跋山涉水,辛苦至极,才更应该小心才是。”

陈原眨了眨眼,倒是不怎么在意,突然起身走到伏玉身前,低下头看着他的脸,笑道:“倒是我不在都城的这段时日,陛下才要小心才是,如果等我回来发现什么不该有的意图或是念头,陛下知道,我会很生气的。”

伏玉急忙点了点头:“舅父放心。”

陈太后及其嫌弃地看了伏玉一眼,又转向陈原:“我听人说,兄长前一日去了长信宫?”语到后面格外的和缓,透着一丝小心试探。

“太后在宫中倒是耳目颇多。”陈原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伏玉的脸,又重新坐回椅上,“长信宫去了,也见到了人,仅此而已。”

陈太后看了他一会,最终发出一声轻叹,有些发狠道:“那个邢罡,抓到他之后,就地碎尸万段吧。”

陈原笑了一下,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那样岂不是便宜了他?”

在兴德宫呆了小半个时辰,陈原终于起身告辞,伏玉恭送陈原离开才回了长乐宫。

晨起就去早朝,散朝之后又被陈原带去给陈太后请安,在兴德宫滴水未进,伏玉已是饥肠辘辘。索性程忠最是了解他,吩咐人送了膳食进来,吃饱喝足,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伏玉不知道别的皇帝每日都要做些什么,反正他下了早朝之后便再无事可做。那些繁琐的政务不会送到他面前,他也没有什么三宫六院要宠幸,用过早膳之后,他便又倒回床榻上补眠。

不知是因为过了时辰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在床榻上躺了很久,他都没有什么睡意,索性又开始盘算起离宫一事。

刚刚在兴德宫,陈原说他要离开都城去什么,庐陵郡?伏玉倒是不知道庐陵郡在哪儿,但从陈太后话里也听出此地离都城甚远,也就是说陈原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

而陈太后明显并不怎么愿意见他,那么长乐宫外就只剩下以荀成为首的几个侍卫。虽然难度还是有,但总会比陈原在的时候更容易些,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才是。

伏玉胡思乱想间又想起刚刚陈原的话,思索了一会,抬眼看了看守在床榻边的程忠,问道:“哎,忠叔,你知道邢罡是什么人吗?我怎么觉得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程忠闻言一惊,几乎是立刻上前捂住了伏玉的嘴:“陛下小声点,切莫让别人听见,如果传到陈大人耳里,那可就不好了。”

伏玉口鼻被掩,只好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知道了,程忠这才放开手,朝着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低声道:“这个邢罡是先帝时的国师,据说原本只是个江湖方士,先帝不知从哪里听说此人能炼就长生不老药将他召进宫中,言听计从。大到朝堂政事,小到后宫安排,全都听信此人的建议。萧贵妃当年就是此人送到陛下身边的,也因此,萧贵妃才能蒙得恩宠,经年不衰。这个邢罡当时权倾朝野,想来当年那位陈大人也在他手下受了不少的委屈,对此人痛恨至极。我听人说,这陈大人前几日杀了数十位朝臣,都是跟那邢罡有所关联的,只不过这邢罡本人在陈大人发难前就已经逃出了都城。”

伏玉听得惊奇,他想起刚刚陈原兄妹提及此人的表情,恨不能生啖其肉,怕是当年受过此人的屈辱吧。想到这里,他眨了眨眼,他想起平日里陈原的样子,居然没法想象这人受屈辱时会是什么场景。

程忠似乎被伏玉挑起了兴趣,索性继续把自己这些年来在深宫内苑所听到的传闻都说了出来:“有人说先帝之所以子嗣单薄也是拜此人所赐,后宫之中所有有品级的妃嫔都定时服用此人供奉的丹药,说是能够延年益寿,却偏偏只有萧贵妃一人诞下龙子,就连当年的陈皇后,明明已经怀有龙嗣,最后却突然小产。”

伏玉听完立刻顿悟:“所以我娘当年不过是一个宫女,自然没资格服用丹药,却没想到意外被宠幸,又被安置到浣衣局没人在意。”说到这,他垂下眼帘,自嘲一般笑了笑:“这么说起来,倒算是我命大了。”

程忠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伏玉的手:“陛下是一国之君,自然福大命大,当日是,以后也是。”

伏玉笑了一下,思绪飘转:“忠叔,在御膳房的那个内侍,现在还能找他吗?”

程忠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皱着眉头想了想,终还是摇了摇头:“先前陛下只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子,他帮了这个忙也就帮了,而现在,大概没人有胆子把一国之君偷偷送出宫去。所以如果陛下还存着那个打算,只怕要再想别的出路了。”

伏玉发出一声低叹,正失落间,程忠突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陛下所攒的那些东西,老奴没办法全带过来,只拿了这个钱袋,至于其他的,再另想办法吧。”

伏玉看见那钱袋眼底浮现出一丝惊诧,随即露出笑意,顺手将那钱袋接了过来:“有总比没有的好。”

第七章

离年关愈来越近,天气更冷上了几分,所幸登基为帝后的伏玉再也没有饮食起居上的顾虑。长乐宫有充足的炭火,他与程忠也不用再像往年那般靠在一起瑟瑟发抖却舍不得点上一个火盆。

陈原离京已有大半个月,在除夕之前极有可能赶不回都城。没有陈原在伏玉倒是觉得每日轻松不少,虽然每日他还要准时到兴德宫向陈太后请安,但好在陈太后也并不怎么想见到他,他倒省了跟对方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