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怎么了?”赵秀兰轻轻问。她知道大户人家都很讲究,儿子不能和母亲同住,害怕和女眷厮混长了,会磨灭了男儿气概,所以萧景铎另外其他院落,赵秀兰觉得非常正常。

萧景铎心中无奈,他的母亲性子软,脑子也转得慢,居然到现在还没看出雪兰和祖母包藏祸心,如此萧景铎更不放心让母亲一个人住在这里了。

于是萧景铎回过头,以十分随意地口吻说道:“母亲生病了,身边不能离人,我陪母亲住在这里,你先回去吧。”

小丫鬟愣了一下,这才听懂萧景铎在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张大嘴:“郎君,可是侯爷……”

“父亲那里我会去说。你回去通报雪兰,就说我心意已决,不要再来劝了。”

小丫鬟为难地咬着唇,站在门口没有动。萧景铎挑起眉,道:“还不走?”

丫鬟这才委委屈屈地退下,一出门,她便拔腿朝高寿堂跑去。

带路丫鬟走了,分拨来伺候赵秀兰的侍女秋菊才敢进门。她先对萧景铎行了一礼,低头问安:“奴婢秋菊,见过大郎君。”

一个十三四上下,穿着绿色窄袖衣衫的小丫鬟站在门边。

“嗯。”萧景铎点点头,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就是来照顾我母亲的侍女?这几天我也会住在这里,我去把厢房收拾出来。”

“郎君不可,怎么能让您来动手……”

萧景铎擅作主张后,老夫人派了好几拨人来劝他,都被他打发走了。然后第二天,原本说要考校他学问的萧英也没有出现。

萧景铎对此并不意外,忤逆父亲,自然要付出代价。虽然他很想亲近父亲,但是母亲的危机尚未解除,他自然要留在这里护着母亲。

说来好笑,萧景铎才九岁,明明该由赵秀兰这个做母亲的来保护儿子,但是偏偏在他们家是反过来的。赵秀兰这么多年都稀里糊涂地活着,到现在都没想通驿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反正儿子会替她拿主意。

萧景铎问了秋菊,才知道这个荒凉偏僻的院子叫清泽院。这个院落一如它的名字,凄清的不行。

清泽院里虽然只有秋菊一个奴婢,但秋菊话不多,办事也麻利,所以脑子不太灵光这些小瑕疵,萧景铎也就忍了。

萧景铎不止一次暗中猜测,秋菊恐怕是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得罪了人,这才被排挤到母亲身边了吧。

萧景铎嘱咐了秋菊好生照看母亲后,自己就出了门,想到街上给母亲买药。

然而萧景铎对新家的构造还不算熟悉,他绕了许久,都没找到通往府外的侧门在哪里。

穿过回廊时,萧景铎看见几个下人搬着东西往府内走,他心中一喜,知道这些必是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的仆人,问问他们,就知道该怎样出门了。

萧景铎连忙从回廊上跑下来,想去追方才这些人。还没等他跑近,就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侯爷办喜事,可忙坏了我们这些下人。听说新夫人是世家女,你说等夫人过门的时候,会给我们这些跑腿的发多少赏钱?”

父亲娶妻?萧景铎如遭雷击,愣怔当场。

“这我哪知道!不过吴家是一百多年的大家族,还有清河崔氏做靠山,连皇族都要看世家的脸色,吴家的娘子来做我们的主母,以后的日子肯定舒坦。”

“侯爷真是结了一门好亲……”男仆正要感慨一下定勇侯的好运气,就听到一个急促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们回过头,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的郎君站在假山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这个漂亮的小郎君还一步步向他们走近:“你们刚刚说,定勇侯萧英要娶亲?娶的是正妻吗?”

两个男仆都笑了:“那当然了,清河吴家的女儿,还能让人家做妾吗?”

“可是他明明已有正室!”

“侯爷有正房?”男仆看了同伴一眼,费解地挠头,“我记得这些年侯爷未有婚配,身边只有一个妾室啊。”

萧景铎心中的怒火直接冲上脑门,他重重转身,飞快地朝书房跑去。

“这位小郎君是谁,莫名其妙的……”两个下人还在疑惑地咕哝。

萧景铎一口气冲到前院,路上掀翻了好几拨侍女,他砰地一声推开门,双目灼灼地看向正座上的那个人。

萧英和妾室商议府中的事,突然门猛地被撞开,正在磨墨的卓莹被惊得尖叫一声,失手打翻了墨汁。萧英立刻皱眉,不悦地看了卓莹一眼。

卓莹立刻伏倒认罪:“奴一时失手,请侯爷恕罪!”

萧英却没有理会她,而是抬头朝门外望去。

萧景铎站在门口,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女子的身份。萧景铎心中讽刺地想,原来下人口中的妾室是这位,所以他的母亲连妾都轮不上,只能活生生地消失吗?

被儿子撞到这一幕,萧英还是略有尴尬,他挥手,示意卓莹退下。

卓莹什么都不敢说,膝行着退下坐塌,然后迅速离开,出门时,她还贴心地替萧英将书房的门掩上。

等屋里只有父子二人时,萧英也露出威严的神色来:“进长辈屋时横冲直撞,这就是你的规矩吗?”

听到“规矩”二字,萧景铎只想冷笑:“父亲抛弃原配,另娶高门女子,这就是规矩?”

“放肆!”萧英重重拍了下桌子,惊起许多浮尘。“什么人教你这样和父亲说话的?你简直被赵氏纵得无法无天,再不管教,迟早要辱没了我定勇侯萧英的名号!”

“对,你是开国功臣,你是当朝侯爷,那我的母亲呢,她是你的发妻啊!”萧景铎也抬高了声音,声声控诉,“她辛辛苦苦为你守了十年,还将我养育到这么大,你就忍心这样负她吗?”

萧英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萧景铎:“这是为父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立刻回去抄家规二十遍,今日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等吴氏入门后,你和她好好学学世家规矩。名门世家吴氏之女,才有资格做侯府的女主人,做你的母亲!”

“呵。”萧景铎冷笑,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仿佛才看清他一般,“对啊,堂堂定勇侯,自然只有高门女才配得上。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我们这些不光彩的存在,自然都要抹杀才好。”

萧英双眉竖起,彻底被萧景铎大不敬的话语激怒,然而萧景铎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继续问道:“你想如何罚我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安置母亲?贬妻为妾还是干脆毒死?”

“放肆!”萧英怒喝。

萧景铎却真正看清了自己渴慕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人心中只有名利权势,亲缘和良知根本不再他的考虑范围内。认识了萧英薄凉的真面目后,萧景铎也彻底绝了天然的慕父之心,干脆利索地和他划分了界限:“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现在没有能力替母亲主持公道,也不想关心你到底娶谁,但是你最好知道,无论你怎样逼我,我也不会叫其他女人母亲。”

“任何人,都不会!”

字字掷地有声,萧景铎说完,又看了萧英一眼,就决然地扭头出去了。

跨过门槛前,他突然停住身子,带着莫名的笑意,侧过脸对萧英问道:“父亲,你找到驿站里对母亲下毒的恶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