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即使如此,每日需要萧景铎过目的卷宗还是有很多,绣坊、西市、农田、南诏人、商队……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出面,更别说,还有好些热情的阿婆时刻惦念着他。

三月底,一个阿婆敲响了衙门口的大鼓,吵吵闹闹地一定要让萧县令来给她主持公道。

“我信不过你们,萧县令不在吗?”

萧景铎能怎么办,他只能放下手头的账册,到前堂来审案。

“阿婆,我在。你所为何事?”

“萧县令我和你讲,我们家丢了一匹马,那可是我们家二郎用来运货的马,居然就这样丢了!”

萧景铎默了片刻:“那我派人去帮你找?”

“我们一家人找了,找不到!”

萧景铎更无奈了,那来找他有什么用,难道他连这都要管?

“县令,老婆子我总觉得我们家马不是走丢的,是被人偷走了!县令你不信随我来,我指给你看!”

主簿一看这情况着了急,绣坊和商队的人还等着萧景铎回话呢,哪能被这个老妇人耽误。主簿连忙凑上来说:“县令还忙,我随你去看看吧。”

阿婆自然不依,最后萧景铎忍无可忍地说:“行了,都别说了,我去吧。”

阿婆心满意足地拉走了人,徒留主簿在后面着急地直跺脚。

“县令你看,就在这里!”阿婆指着围栏处的缺口,说,“你看这个大洞,分明是人扯开的。还有这里的泥,像不像人的脚印!”

阿婆家养了马和牛,院子里没有足够的地方,于是就围了个大木栏,一起圈在墙角。而现在,围栏角却破了个大洞,马就从这个洞逃走了。

萧景铎蹲下身,仔细看着阿婆所指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像是人的脚印。”

围栏由一根根木头搭成,因为牛和马都是大件,围栏便没有做的多么精细。看木头上残留的脚印,像是一个成年男子踩在木头上,从外面翻进来的。

如果这样,偷窃的可能倒更大一些。

看到萧景铎没有反驳,阿婆骄傲地说:“县令我没说错吧,就是那个杀千刀的贼子把我们家马偷走了,县令你可一定要抓住他……”

“阿婆。”萧景铎突然打断了阿婆喋喋不休的话语,指尖拈起什么东西,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你们家有这种糖吗?”

阿婆低头瞅了瞅萧景铎手上的糖渣,摇头道:“没有啊,县里没有卖这种糖的,我们多买霜糖。”

阿婆本来还想说西市那家霜糖生意有多么好,但是看着萧景铎的表情却不太对:“萧县令,怎么了?”

萧景铎站起身,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大步就往外走。

“召集所有衙役,除了巡逻之人,其他人立刻回府。”

“是。”

跟随着萧景铎查案的官兵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句,然后就立刻去执行命令。阿婆有些懵怔地看着众人往外走,站在马圈里低声喃喃:“只是丢了匹马,用不着闹这么大的阵仗吧……”

萧景铎召集所有人回衙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县衙众人疑惑不解,他们正议论着,随即就看到萧景铎满面寒霜地从外面回来。看到萧景铎的脸色,立即再没人敢说话。

萧景铎将晋江县为数不多的官兵召回,发布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命令:“带上最好的人手,现在就去南边查探,一旦看到可疑人手,立刻回来禀报。”

几个衙吏彼此对视,疑惑不解:“县令,什么叫可疑人物?”

萧景铎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怀疑南诏要派人来偷袭晋江县,现在,知道什么叫可疑人物了?”

第80章 战事

天色擦黑后,探路的官兵一脸凝重的回来:“县令, 属下翻了两重山, 果然看到了一只军队鬼鬼祟祟地藏在山林里, 正朝我们县里摸来。”

萧景铎面色凝重, 这个消息虽然绝对称不上好, 但也并不意外, 早在萧景铎引入玉石买卖的时候,他就料到迟早会有这样一天。

戎州在剑南道最南端, 是拦在南诏和蜀都腹地的屏障, 而晋江县比戎州还要再靠南一点, 翻过几重山就是六诏边界。原来晋江县地方小, 没名气, 外人懒得理会这样一个小县城,可是如今晋江县逐步富裕,但外围的军事部署却还是老样子,这无异于三岁小儿怀抱千金过市, 怎么会不惹人眼红。

萧景铎站起身, 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你可看清楚了?”

“属下保证, 绝无虚言。属下走了两重山, 伏在树上看到了对面山林里有人迹。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楚, 但能看到他们个个穿着青甲,列队在树林里走, 行迹鬼祟人数众多,绝不会是寻常百姓。”

“县令, 现在可怎么办?”其他人都被这个消息吓住了,纷纷围上来,眼巴巴地望着萧景铎。

萧景铎为官四年,第一次感受到棘手。戎州是边疆重地,重兵把守,但是兵力都集中在戎州刺史手上,晋江县除了二十几个捕头衙役,并没有其他兵力。若是发现敌袭,他这个边陲县令自然是立刻上报刺史,让刺史发兵救援,可是,这反而是萧景铎最害怕的事情。

萧景铎去阿婆家看马圈,他本以为这是一起寻常的偷窃案,可是却在脚印旁发现了掉落的糖渣。几年前先帝特意高价从天竺引回炼糖技术,并下发给各州府,让州府督促本州炼糖的发展。因为朝廷重视,所以宣朝的糖业这几年进展很快,许多地方都已能提炼出白色的蔗糖,民间称为霜糖。霜糖在繁华点的地方都能买到,晋江县商队往来频繁,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本地百姓吃的多是白色的霜糖。可是那日萧景铎在马圈旁,却拈起了褐色的糖渣。

南诏没有引入炼糖技术,制糖自然不及宣朝,用南诏本地的技术提炼出来的糖都是黄褐色的,萧景铎还曾见过南诏商队里人带来食用。按理来说,晋江县有这么多南诏人,本地人好奇买些南诏糖尝鲜也不无可能,可是在西南边陲,这样一个敏感的地方,萧景铎却不得不往坏处想。

马喜甜,所以富裕些的人家都会喂马带有甜味的苜蓿草,军队中为了快速安抚马匹,也会拿一块方糖让马舔舐。用糖块喂马是军队的习俗,而且马圈掉落了黄褐色的糖渣,萧景铎猜测这是一个南诏士兵偷偷潜入此地,为了快速赶路,所以用糖安抚马,最后悄无声息地牵马走了。既然对方需要偷马,为此甘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那至少说明,对方已经打探到需要的消息,现在要立刻赶回军队,报告军情。

而阿婆家丢马后,她们自己找了好几天才报案,这样一耽误,恐怕南诏已经得了消息,现在正全力朝晋江县赶来,伺机偷袭。

萧景铎被自己的猜测压得心头沉重,他问道:“你们发现敌迹在什么地方,预计还需多久到晋江县?”

探路的人已经面如死水,他想了想,艰难地报出一个数来:“属下熟悉山路,新装从简,来往尚需一天,他们大军行进,最多三天就可到达。”

“三天!”屋里的人几乎都惊得站不住了,“三天怎么来得及和戎州请兵?”

县丞看众人都有些慌,连忙说道:“诸位不必惊慌,只要我们固守县城不出,撑到刺史救援就好了。”

“可是城墙是几年前修的,并不算高,能防得住几天呢?而且我们城里不过有衙役二十人,这怎么守得住?”

“住口。”萧景铎的声音冷得掉渣,他凉凉扫了说话官员一眼,说道,“大敌当前,再有人扰乱军心,即刻关押。”

众人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惊慌之色,对萧景铎拱手道:“县令,你看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