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村子不要去,最近慌得很。”糟老头晃荡过来,用那含糊不清的本地口音讲道。
“怎的慌?”老大被他看的不自在。
“杀人咧,黑乎乎人一片,那刀儿都砍折了,具体事我哪晓得。”糟老头说完,开始检查每个人身上携带之物。
老大不是第一次来浮都,自然不会带什么触怒神魔的违禁品,因此大家都很泰然,直到糟老头来到阿宁的马车前,站住不动。
老大脸色有些变了,颇有些战战兢兢地道:“单老,带个小丫头不犯禁吧?”
阿宁却很淡定,平静地迎向糟老头那昏沉沉的目光,然后侧身让了过去。
果不其然,阿宁根本不是糟老头的目标,他眼中那点黝黑越来越深邃,死死地盯在瞎眼男人身上,半响后,沙哑难听的声音才响起:“为什么回来?”
自从糟老头一出现,男人的眼睛就紧跟他的脚步,根本不似一个瞎子,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为什么不回来?”
糟老头沉吟了一息,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勃然变色的人:“你是天选之人,神隐者是不能入世的!”
老大身子抖得已经要从大斧上掉下来了,这尼玛是灭口的节奏啊,如此机密的话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糟老头不可能让他们活下去!
就连阿宁小脸都变了变,生怕遭受了无妄之灾,死得不明不白。
然而瞎眼男人却拍了拍她的小手,微笑道:“别担心,今夜,无月!”
此言一出,糟老头眼中厉芒一闪,摆了摆手,颤颤巍巍地回到了门洞内。
这就完了?
老大惊愕莫名,却知机地赶忙打手势让马队快速进城,入了城就将阿宁和瞎子的马车甩下,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男人早有准备,架起拐慢慢下了车,露出歉然的苦笑:“连累你了!”
阿宁板着小脸,不说一句话地跳下车来,刚刚要走,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感到有一双无比阴沉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回到瞎子身边,一副跟定他的样子。
男人耸了耸肩,也不问什么,轻车熟路地超前走去。
这座神秘城市在一片雾中向两人展现出来,暮霭的街道被油灯映衬着,钟楼在广场中央摇摆,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弥漫,封印着陈年过往。
一股迷茫、愤怒与幻想的气息交杂,或许是一点毫无缘由的事情,就能让无数人葬送在此地。
就像一道漩涡,不断吸收着脑中涌动的记忆之流,于是男人确切知道,这便是浮都了,货真价实的浮都了。
他一刻不停地走着,很快绕着城走了一圈,但是不够,第二圈接着来,阿宁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跟到黑夜彻底降临大地。
今夜确实无月。
于是乎,一轮血涡,就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血涡,魔天的成名兵刃,七杀堡主的象征,世上本该独一无二的霸气魔兵,却出现在一个糟老头手中,直指瞎眼男人。
而不比李煜与魔天一战的前戏酝酿,这一次糟老头连半个字都没有,闪身而来,血光暴涨。
无风的夜晚,脚步是唯一的声响,夜幕之中,包裹在浓厚黑气中的老者犹如死神,一步一声,咚咚咚咚,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魔剑——陨!
红光连闪,正是血涡剑幻化而出的气剑,产生的速度骇人至极,转眼间便有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血色剑气伴随着魔剑微抬齐齐上升,高悬于天,在漆黑的夜空下熠熠生辉,如同黑色天幕下闪耀的赤血之星。
“依旧是这么华而不实!”
但这惊人的一幕却换来了一句轻描淡写的点评,瞎眼男人手中的铁拐陡然点出,化作一道冲天华光,钻入天空中的血色剑阵之中。
成千上万的剑气齐齐掉转过头,被不由自主地引入中心,如针球状凌厉无匹地指向唯一的焦点,弥散出千万种扭曲的图案,最终定格在了一朵青莲之上。
一个呼吸之间的平静后,嗖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点动成线,漫天皆是破空鸣啸之声!
但那已非血杀剑气,而转变为了青莲剑歌,反扑向老头。
铺天盖地的剑雨前锋已经冲到身前,电光火石之际,老头冷哼一声,杀气顿现,环绕全身的浓厚气息翻滚不止,凝聚起比漫天剑雨更为耀目的赤色光芒,第一波气剑转眼撞入那血光之中,很快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消失不见。
瞎眼男人那看不到任何颜色的双目凝视前方,剑雨每在血气中消耗一点,便从他那根铁拐上得到补充,前仆后继源源不绝,攻势一波更胜一波。
剑雨与血气相接之处,竟是传来碰撞之声,如战鼓震天,回响不绝,血气罩壁之外,更已是烟尘翻滚、爆炸此起彼伏。
这是青与赤的碰撞,气与意的交锋!
可苦了阿宁,她蜷缩着小身子,抱着耳朵,在角落里苦苦支撑。
高天心,你这家伙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
然而浮都之外,高天心、李煜、魔天默默观望那腐朽不堪的神隐柱,岁月的痕迹已经模糊了那些人名,再也分辨不出。
但顶头的两个人名却无须分辨,因为那正是第五代七杀堡主蜃无崖与剑阁天都子!
传闻中他二人决战于此,正是彼岸花出世之时,距今已有五十年之久。
可惜自那一战后,整座浮都就沦为了一片废墟,人烟绝迹!
“走吧!”
李煜魔天凭吊了前辈,跃过这一片废墟,正式踏入天岭地界,但就在这一刻,高天心却突然转身望向废墟之内。
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一闪而逝。
阿宁,你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