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之下,他欣喜之极,却又难堪之极。
她是医治他的良药,装在个水晶透明,明眸善睐,皓齿流芳,爽利剔透的身形里,让他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这是欣喜的一面,他寻得了生命中重要的另一部分,填补了从前的空白。
而另一方面,他却由不得怀疑自己。到底是因她能治好自己的病,能除去自己的魔障,还是只因她这个人,而思,而爱?
因此细思,不免又难堪。
初恋中的男女,对自己和对别人的要求,都是极高的,要爱得纯粹,要爱得不掺一点杂质,要全部身心地投入,不容一点儿虚情假意。
秋子固是如此,珍娘呢?
亦如亦同。
“秋大哥,你怎么了?”她见秋子固有些走神,以为是因自己拿了他的玛瑙盒子,这东西看着不俗,一定不是凡品,自己刚才不过是为引开话题,并不真要他的,这时忙就还到他手里。
秋子固冷不丁被塞进个东西入手,吓了一跳:“哦这个,这个你喜欢么?我看莲子剥出来白嫩滑细,这个盒子红白相间放进去倒好看,就装了来。”
于是两人都觉出了安全,谈话得已继续下去。
“确实好看,”珍娘想起曹公在红楼中的叙述,袭人送果子给湘云,不也是用的缠丝玛瑙碟子?“哪儿来的?”
秋子固侃侃而道:“也是旧日东家赏的,那时候放着也不觉得有多好,不过是众多玩器中的一件罢了。今日看见莲子倒想起它来,不然也忘了。”
珍娘顺口接着说:“看来器具也是要配的,叫秋大哥今日看见莲子,也是这盒子早些时候的因缘呢!”
因缘,还是姻缘?
一男一女,刹那间又都红了脸。
“我不是,”珍娘慌忙解释:“其实是那个因字,不是。。。”
这回,换成秋子固安慰她了。
如水的月光下,他向她微微一笑:“无论那个字,都好。”
珍娘觉出了对方语意中的缱绻,遂看进他眼里,那纯粹纯净得好像不染尘埃般的眼神,一下刻进她神经最深一处,身体也给出反应,敏感而细微的,发抖,打颤。
秋子固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将那只有因缘的盒子送到珍娘手里,然后,握住了她的一双柔夷。
不是唐突,是真情。
“我自小失去双亲,幸在手艺出众,不曾吃苦,只是也养就出不善交际,谈吐无措的性子,”秋子固淡到极处,几乎要融进无处不在的月华里,却又真到极处,丝丝缕缕,印进珍娘的心窝里:“不过姑娘懂我,我也惜姑娘,就借了此刻天地放一句话在这里:将来必不负姑娘,若有一个虚言,必遭。。。”
他既是在向珍娘表白,也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不去想那难堪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