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我就上覆干娘,湛景楼人多,我得跟着一起走,万一路上有个东西不便的,我也好照看着些。”珍娘知道,这是要拉自己去船上的节奏,她才不想跟个假面虎一路走,再好的风景也没心情赏了,再说自己今儿心气也不顺,不想强撑着虚与委蛇。
不过业妈妈又岂是三言二语就能打发了的主儿呢?
“夫人说了,梁师傅是特意请来的,他一个就震得住所有伙计了,姑娘不必操心那些闲事,就有家眷几位,姑娘实在放心不下,请她们也一并上船坐坐就是了,那边小的一艘,都是夫人的贴身使唤,姑娘的亲戚上去,保管也怠慢不了。”
珍娘一听就摆手。
自己应酬客套不耐烦就算了,何苦给福平婶和妞子再上个紧箍咒?
“就让她们自己坐小车去吧,我陪夫人。”珍娘知道,再推脱也无济于事了,不如此刻省些力气,过会子好用在程夫人身上。
于是回到车旁交代几句,珍娘便跟业妈妈从码头上程府的船去了。
进了中蓬,果见一张小花梨木圆桌摆着,程夫人一身华服,笑眯眯地坐在桌旁,气色倒比几日前见着强多了,又打了不少脂粉,看起来已恢复了七八成。
“丫头来坐,”夫人亲热异常,叫业妈妈拉珍娘于自己右首下坐了,又推一杯茶到珍娘手边:“早预备下了,谁知你们岸上说了那半天话,只怕温了。”
珍娘指尖触处,微凉清涩,哪里是新倒出来的?倒像隔夜,也跟她自己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干娘这么客气做什么?”珍娘勉强堆笑:“其实我自己走也一样,这样叨扰干娘,只怕搅了清静。”
程夫人不当回事的摆了摆手:“什么清静?我在家里清静了整一个月,现在倒恨不能有些热闹。不过外头又太吵杂,不如咱娘俩说说话,散散心倒好,且我正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珍娘强打精神:“干娘有什么要吩咐的?”
程夫人笑得鬼祟:“丫头,你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
珍娘一惊,本来强掩住的伤中,被对方一句话又撕了开来。
嫁妆?要预备来干嘛?人都走得没了影儿了。
“夫人这话什么意思?”珍娘低了头,转着手里一口未呷的茶钟:“我没有预备什么嫁妆。”
程夫人哎了一声:“怎好不预备?这种东西,总要好好打算的,不空出时候来,到时候急眼也来不及!”
珍娘有些好笑:“干娘这话说的,好像明儿我就要出阁了似的。”
有什么好急?皇帝不急太监急!
当然了,您早早打发了我,好叫您家那位老爷死心呗!
我连这个也看不出来,那就不用在城里混了。
程夫人知道对方看出来了,可看出来也不要紧,她索性摊开了在明处讲:“你也知道,我家老爷的糊涂心思,你早早的定下了,也不好叫他回心转意?他到底是个巡抚,你真得罪了,也没有好处。不如曲里拐弯地含混过去,大家都不失面子,尤其是我家老爷。”
好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明明最受益的是她自己,倒说得人家要欠她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