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说儿女是债,其实反过来对于儿女来说,父母又何尝不是前世今生的债主?
任平生的脾气一点就着,偏偏就是随了他老子任仲齐,两个炮仗碰在一起,这么多年下来,赵静怡从不愁没有烟花看。
她辛辛苦苦做好一顿饭,还没上桌吃呢,父子俩倒先鸣锣开鼓地吵起了架。
“这我自己的事儿,我有计划和想法,你们说了不算,凭什么不问我意见就擅作主张?”任平生扬起脖子嚷起来。
任仲齐也不甘示弱,胡子都气翘了,大手一挥:“凭我是你老子,就能给你做这个主!”
“呵,又来?”任平生冷哼一声,扯着嘴角嘲讽的笑:“当初我要定岗儿科您也是这么一句,既然这么喜欢独断专权还叫什么任仲齐,干脆叫任我行不是更贴切?”
“就你这狗脾气,去儿科活不过三天准被家属打死!”
“这么说您还是救我咯?”
“用不着感谢!”
任平生:“……”
他气得说不出话,抿唇咬了咬牙,眼圈都些微泛红,最后一甩头咚咚咚地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噼里啪啦关门砸柜摔东西的声音,那声音里都包含了滔天的怒意,仿佛一个控制不好,房子都要被他拆了。
赵静怡刚想上去看看他在造什么,房门哐地一声被打开,人又出来了。
手里还拖了一个行李箱——
“干嘛呀?”赵静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玄关处,根据他的动作猜测:“离家出走啊?”
任平生只顾穿鞋,闷声不答。
“你都三十了,这招可不好使啊!”说是这么说,同时也回头朝任仲齐使了个眼色,让他服个软,劝一句。
结果倔老头也不理她,还一梗脖子甩她一个背影,自己体会去吧。
她真要被这父子俩给气死!
“哐!”
随着任平生将大门重重一甩,客厅里剩下的两人同时看向门口,一时间没开口说话,也没拔腿去追。
“喵呜——”妹妹窝在沙发里适时地叫了一声,凸显一室冷清。
赵静怡走到餐厅,看着一桌子菜,终究有些气闷,朝任仲齐双手一拍,用庆幸的语气讥讽:“好啦,儿子气跑了,齐活儿!”
任仲齐:“……”
他站着一动不动,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也挪到餐桌旁坐下,盯着一桌子菜,有他和儿子最爱吃的清炒藕带,胡子动了动,小声道:“先…吃饭吧?”
“吃个屁!”赵静怡怒了,把椅子拉得轰隆轰隆像打雷:“儿子刚就嚷着饿了,饭都没吃一口。”
忽地抬头瞪了一眼对面拿着筷子的人,手指点着他:“都怪你这老不死的,嘴没把门儿,干嘛说他要被儿科家属打死,你不知道他那块心病啊?”
任仲齐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他始终忘不了他老师的事,就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他去儿科。现如今的社会,哪个父母不对孩子过分溺爱,小孩哼一声都得闹上天,儿科医患关系紧张成什么样儿你不是不知道。就他老师性格那么温和亲厚的人,最后也被逼得跳楼自杀,他那脾气要是去了儿科,就两个结果……”
他伸出两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根:“不对,三种结果:一,他被家属打死;二,家属被他打死;三:不服医院处置,他把医院炸了!”
赵静怡:“……”
她无言抚额,竟觉得任仲齐分析得一点儿没错。
“所以啊……”任仲齐瞥她一眼,估摸着应该消气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骨科病人一般病情稳定,各种关系也比较简单,再加上他人高马大,一身蛮力,抬大腿,拧钢钉最适合他了!”
赵静怡认同地点点头,盯着对面吃相犹如风卷残云的男人,视线又一下移到他旁边的那个空座位,满心惆怅。
男人察觉到她的眼神,吃饭的动作一顿,心下了然,拿起手边的筷子塞她手里,安慰她:“肯定去了顾谦那儿,先晾他两天,过几天撒谎说你心脏病犯了,他准得腆着脸自己跑回来。”
赵静怡原来是二院的妇产科主任,就因为心脏不好,才提前退下来回家修养,后来没了黑白颠倒紧张的工作压力,她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也不再动不动就犯病了。
她忍不住嗔怒地瞪了对面那人一眼:“我发现你一肚子坏水儿全用在对付儿子身上了。”
任仲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的哼了一声:“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
任平生开车到顾谦家附近,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师兄,吃饭了吗?”
顾谦刚回来冲完澡,正准备下去觅食:“没呢,要请我吃饭?”
“后街老吴龙虾店等你!”任平生言简意赅,挂了电话就把车子拐进了他家后街巷子。
顾谦家后巷是一条长长的小吃街,天刚擦黑,各大排档门口早已摆满了白色的塑料桌椅,头顶拉上各色彩灯。
任平生的车停在巷子口的临时车位里,人站在街头往里一瞧,铁锅翻炒声,酒瓶碰撞声,吆喝说话声,还有烟雾缭绕间一眼看不到头的璀璨灯河。
浓浓的烟火气将他心头的阴霾戾气渐渐冲淡,轻吐了一口气,确实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走进他和顾谦经常去的那家老吴龙虾店,熟门熟路的点了几个小炒,凉菜,还有一大份龙虾,再加上几瓶啤酒,他边吃边等。
“不地道,怎么自己先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