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梅逐雨看着马上的她,恍惚了一下,开口说:“你想吃?”

他低头挑选了一个红色最多的,举起要递给了武祯,然而就在武祯抬手去接的时候他又忽然缩回了手。武祯抓了一个空,靠在马上挑眉看他,却见小郎君低着头认真将那桃子好好擦干净了,才再次递给武祯。

武祯接过,咬了一口,果然酸,酸的她捂住腮帮子吸气。梅逐雨看到她的反应,也拿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神情平静,似乎并不觉得酸。

武祯怎么看都觉得他手里那个桃子只可能更酸。

“不酸?”

梅逐雨回答的很真诚:“还好。”他长大的道观中有一棵早桃树,结的果子又小又酸涩,但他们还是每年都期待着桃树结果,那个比这个酸多了,吃习惯了也没什么受不了的。

武祯捏着酸果子,有些怜爱的看着啃酸果子的小郎君。可怜见的,小郎君难不成没吃过什么好吃的甜果吗?早知道刚才在宫中杏园就把那堆特供皇帝与皇后的果子打包带回来了。这个季节,果子都还没长大,也就只有皇宫那种地方能吃上新鲜甜果了,其他地方,买都没处买。

一把将手里的果子扔回到梅逐雨怀里,武祯忽然道:“你回去吧。”然后她自己又向着皇宫骑了回去。

梅逐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猜测着可能是另有事情,只能愣愣站在原地目送她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这才收回目光,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睫,握住那个被武祯咬过一口的果子。得来不易的相处太过短暂了,令他不知所措,又怅然若失。

然后,就在他回到家中没多久,老奴提进来一篮子红红的果子。

“阿郎,刚才武二娘子过来,说这篮子果子给您。”

梅逐雨明白她为什么在那时候突然转身离开了,心口噗的一下,不由扶几站起。

“她走了?”

“是啊,放下东西就走了。”

梅逐雨重新坐下,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咬了一口,是甜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甜了,梅逐雨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长出了一株柔软的藤蔓,疯长的枝叶让他的皮肤与四肢都有种轻微的麻痒,又同时捆住了他的心脏,有点说不上来的窒息感。

良久,梅逐雨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桌前端坐,拿出纸笔,准备抄几篇清静经,平心静气。

“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果然,心未澄,神未清,乃欲未能遣也。

……

“梅四,你还磨蹭什么啊,快去啊!”

“是啊,你快去,我们都等着呢,今天你必须把你那位大堂兄请出来!”

“快啊,你还是不是我们一伙儿的了,我们这可是为了祯姐,想与他打好关系,你可不能拖我们后腿。”

梅四不情不愿的被一众友人们推了出来,半身不遂似得往自家大堂兄宅子门口挪。自从祯姐与大堂兄的婚事消息传出后,他们这群常跟着祯姐一起玩的人就想着找个机会见见未来‘姐夫’。奈何这位‘姐夫’实在低调,他们挨个送了十几张帖子,都没有一个回音,没办法,他们最后只能祭出梅四。

好歹是亲戚,让梅四亲自出马去请,总得给个面子吧。

然而背负着所有人期望的梅四,内心是拒绝的,他是这一群人中情绪最复杂的一个,那可是祯姐!自家的大堂兄要娶祯姐!

其实他与这个大堂兄并不熟悉,互相之间的血缘关系,实在单薄而尴尬,他甚至现在还没理清祯姐和大堂兄互相的关系定位。

理智上知道以后祯姐就是自己的堂嫂了,但情感上,他有种大堂兄变成了‘嫂子’的错觉。谁叫他一直以来,都将祯姐当成领头大哥呢。

一路纠结着奇怪的问题,导致梅四脑子有些不太够用,见到自家那位冷然静坐的大堂兄时,他竟然脑子一抽喊了一声姐夫。

梅逐雨:“?”

梅四:“……”

第13章 第十三章

梅逐雨并不知道梅四脑子里经过了多少复杂的思考,他只是纠正了堂弟这个错误称呼:“我记得,我是你的堂兄。”

梅四只能干笑了两声,“我,我也想起来你是我堂兄了。”

好在梅逐雨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直接问道:“四郎找我是有什么事?”

梅四继续干笑,“哈哈哈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有一些朋友,他们想邀请堂兄一起去喝酒。”

听到喝酒两字,梅逐雨想也不想就准备拒绝,但是他马上又听到了梅四接下来的一句话——“大家平时都是跟着祯姐一起玩的,堂兄你要嫁……娶祯姐,以后肯定经常要见面,提前熟悉一下祯姐的朋友们,很有必要啊。”

梅逐雨拒绝的话说不出来了,他有些犹豫的想了片刻,才终于在梅四期盼的目光中点了头。

不负众望的将堂兄请了出来,梅四受到了其他人的目光赞许,接着一行人迅速来到了他们常去的乐坊之一。

这处乐坊在东市,距离梅逐雨的常乐坊非常近,但梅逐雨从未来过。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场所,即便他对武祯的名声早有耳闻,知道她喜欢流连乐坊妓馆,但他是从未踏足过这些地方的,对这些地方的情况也只知道些大致。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如今,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们都爱相约在妓馆喝酒聊天,很多时候不为寻欢作乐,只因为这是一种非常大众的活动,就像贵族们结伴游猎出行一样,不论喜不喜欢,总要群聚在这些地方谈天说地,才好融入某个群体之中。

唯独梅逐雨,来长安一年,当了个司郎中,依旧与这繁华热闹的城市与聚众欢庆的人群格格不入。就因为他并不爱参与这些活动,所以在同事之间人缘不好,几乎算得上是被排斥的。梅逐雨从未在意过这种事,并非同事们所说的故作清高,他只是不喜欢也不习惯,所以不愿来,仅此而已。

今日,在一群陌生郎君的带领下,第一次踏足这种乐坊,梅逐雨第一反应便是,这种富丽繁华的锦绣堆,比他所想的还要热闹许多。这就是她喜欢的地方吗?

“来来来,坐坐,不要客气,今日就让我们几个好好招呼大堂兄。”崔九笑呵呵的给梅逐雨让了个位置。

他们这些人都是些没形没状的家伙,称呼上也随意,有人跟着梅四喊大堂兄,有人直接喊的大郎,还有的喊姐夫,一阵乱哄哄的。

与他们熟悉的乐妓们已经抱着乐器鱼贯而入,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开始弹奏一曲春纱幔,腰肢柔软的舞娘翩翩而来,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旋转,挨个对席上诸位郎君送上秋波,赢得了一堆捧场的叫好声。

梅逐雨并不习惯这样绮丽温软的场景,在柔软的锦垫上,依旧是正襟危坐。相比之下,那些挨到了软垫靠枕就几乎瘫倒的家伙们,被他衬成了一堆烂泥。梅四好歹也是做弟弟的,时刻注意着堂兄的情况,见他如此肃然端坐,下意识也腰板一挺坐直了身体。

慢慢的,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坐直了点。一边坐直,一边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