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荆棘说是沿着一路血迹找到她的,而她是被夏大夫抱到桃花林中。夏大夫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
吃饭时,杨氏关心了栩栩无数句后,又开始抱怨儿子相亲尽出奇葩事。栩栩这才知道,前日的月老庙相亲会,因为他的出现,果真是搞砸了。
杨氏扒拉着饭,嘟囔着着再不想管这小兔崽子的婚事了。
韩荆棘听此自然是大喜,念道:“娘可要说话算数啊!”
杨氏气得揪起了儿子的耳朵。
栩栩偷笑,可当听到韩荆棘说那位相亲的姑娘现在一直在找着月老庙突然出现的情郎时,再笑不出来,埋头吃饭。
因为担心着夏大夫,栩栩拜托了哥哥韩荆棘,让他去医馆看望一下夏大夫。
“夏大夫自己就是大夫,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呢?你这个丫头是想多了,还是吃撑着了?”韩荆棘被栩栩拜托得一头雾水,但看着妹妹虚弱的样子,还是答应了请求,去了天齐医馆。然而,回来时,他却是与夏大夫的弟子马若一起。
韩荆棘与栩栩说:“我今个没见到夏大夫,你若是实在担心他,可以亲自去看望看望,马若大哥的马车就在屋外不远处等候着你呢。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今天傍晚前,必须回来。”
不知为何,想着要去见夏大夫,栩栩的心头却突然生出一丝害怕,眼前仿佛再度出现那个持着血淋淋长刀的白衣背影。
然而,她终还是向韩荆棘点了头,坐上了马若赶来的马车。
☆、庄生晓梦迷蝴蝶(八)
“是师父要我来带你去见他的。”拿着马缰赶着马的马若突然说。
栩栩微微吃惊,“师父他……”
“并且师父说,即使见了面,他也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马若接着道,“若是有疑惑,就在路上问我吧,我会尽我所知告诉你。”
“为什……”
“别问原由。”马若笑道,“若是你该知道的,总有一天,师父会让你知道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身子养好,治愈村子里的姑娘的怪病。”
沉默了许久,栩栩方缓缓问道:“师父……究竟有几个名字?”
“嗯,”马若思了会,“据说有四个,但我所知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君赟,一个是……千寻沐。”
“师父他真的是杀人凶手!”栩栩倒吸了口凉气,话不经脑便以因惊恐而吐出。
“是啊。”马若哈哈笑道,“师父他年纪轻轻的,不知与谁学的武功,可是厉害。据第一批入门的大喜二喜三喜三个师兄说,师父挥起刀剑来,威风八面,就是神见了,怕也要退避三舍呢。”
栩栩按下着心头的不安与惶恐,喃喃:“可是……师父是大夫,是神医,怎么可以杀人?既然杀了人,成了朝廷要犯,为什么还要收弟子,若是朝廷追查到他,天齐医馆所有的人岂不是都要受牵连?”
马若仍然大笑,“栩栩,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师父他虽是大夫,但不是什么好人。虽不是好人,但也算得上是个君子。师父他一生也许杀了不少人,但那些人绝对都该死。自然,师父救的人远比杀的人多,所以,济世救人的大夫,君子,侠客,这类的字眼,还是适用于师父的。”
“那四年前被师父杀害的十名朝廷的人呢?”栩栩怯怯地质问。
马若的笑声突然僵住,换成了叹息,“其实,四年前的那个夜里,被师父杀害的朝廷中人,远不止十个。当时朝廷派来追杀阿陶与其姐姐的人,总共是一百二十二人。”
“什么……阿陶和瑞柳被朝廷追杀?”栩栩惊呆,浑身颤抖,“那……那一百二十二人……全部……”
“嗯,那些朝廷的人奉命,杀了瑞柳姑娘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百多人,甚至连孩子也不放过。一向很难生气的师父,在那一次真的生气了,一夜之间杀了那追杀而来的一百二十二个官兵,其中包括十名皇宫的大内高手。然而,官府的人怕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到朝廷的士气威严,便只上报死了十人。”
再次沉寂了下来,只有马蹄一步一踏的声音。
“瑞柳和阿陶,是什么人?”
马若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到达的天齐医馆,叹道:“瑞柳的姑妈是当今的皇后,也就是当今皇太子的母亲。四年前,皇后因犯下勾结外国番邦的大罪,而被罢黜皇后之位,株连其娘家相关所有人。瑞柳的父亲只是一个地方小官,也被牵扯了进来。皇太子因为早与皇后断绝母子关系,而没有受到牵连,只是皇太子之位一时间舆论纷纷,险些没有保住。据说,后来因为八皇子与十三皇子力保,皇太子方保住了位子。”
眼神微微颤抖,终在听完最后一句话后平静了下来。作为最后一个问题,栩栩有些谨慎地问道:“您为何会知道师父这么多?而且为何在知道师父是朝廷重犯后,还愿意进入天齐医馆?”
“哦,这个啊,”马若笑了笑,“其实在师父最后一关考心中,每个弟子都会被告诉这些事,或者之前便已有所耳闻。记得,当时我在进入最后一关时,师父与我说,”
接着,他故意鼓着腔调,学起师父的语气来:“‘接下来,你将知道一件有关夏大夫的事,而且在知道这件事后,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成为天齐医馆的一部分,永生不得离开天齐医馆,永远为所知之事保密,且会担着随时被朝廷追杀的危险;二,成为死人。自然,在你不知道前,现在你还有得选择,完全可以选择放弃,回到你原本待的地方去。’”
放下了嗓子后,马若笑叹:“我和所有进入天齐医馆的弟子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进入天齐医馆。——到了。”
马若拉住马,跳下了车,过来扶栩栩时,见到栩栩脸上的困惑与不安,笑:“你是想问我既然答应为师父保密,还将这些事告诉你吧?其实,这也是师父吩咐的。我不知道,师父让你知道这些后,是否还会在一年半后放你走。你也不用再问我,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全部说了。不过,师父神出鬼没得狠,谁也料不定他是如何想的。”
马若将栩栩送到了密室前,便离开了。缓步走入密室,栩栩看到了夏大夫,以及正在为夏大夫包扎伤口的瑞柳。
夏大夫上半个身子□□着,腹上缠着厚厚的药布,即使如此,仍可见渗出的血迹。他大抵是睡着了,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微微的痛苦之色。瑞柳咬着嘴唇,正在为他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小心翼翼。
栩栩见到夏大夫的一瞬间,万千思绪都化为了一,那便是深深的担心。她静静地站着,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搅了那二人。
瑞柳早察觉到栩栩的到来,在为夏大夫包扎好伤口后,方看向栩栩,拉着栩栩来到了密室门前,伤心道:“师父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即使是当年面对那么多的官兵的时候,也不曾受过半点伤害。”
隐约的记忆中,栩栩仿佛看到了这样一景:夏大夫抱着她,穿过那不断扑上来的贼匪。贼匪的老大疤脸佯装刺向她,夏大夫急中生生为她挡了那一刀。
那时,她处于半昏半醒中,记忆模糊得厉害,却在瑞柳的话中,记忆渐渐清晰。
夏大夫腹上的伤是因她。夏大夫全身的伤,以及杀人的罪过,全是因她。
“对不起……”栩栩踉跄着后退,喃喃。“他不想我看到他杀人时的模样,所以在一开始装作不会武功,胳膊才会受伤。后来,也是为了帮我挡刀……”
“什么?”瑞柳吃了一惊,泪水噼里啪啦掉落,“你说夏大夫全是为了你?不,夏大夫是为了给村子里女孩治病,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所以,还请你不要轻易说出为了你如何如何的话。莫再让我误会了。夏大夫将来要娶的人是我,他会娶我为妻的。”
栩栩慌了,连忙道:“对不起,我说错了,以后一定小心说话。”
这时,屋内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道:“瑞柳,你可否去厨房为我做些吃的?”
瑞柳擦了眼泪,“夏大夫稍等一会,我这就去做,还是天莲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