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眉毛一扬,“难道不该改口叫师父?”
傅冰卿立刻反应过来,“是师父!”
“一开始学武可能会吃些苦头哦。”
“我不怕,我很能吃苦。”
“我为了锻炼你的肌肉,从明天开始可能会让你干一些重活,例如砍竹子砍柴啦,挑水爬山啦,晚上还要教你练习基本功。”
“是,师父!”
接下来的几天里,站岗放哨的兄弟每次都汇报说路上没什么富人路过,竟都是些乞丐。栩栩想,怎么那么多乞丐往京城里跑,难不成百姓生活越来越艰难了?看来当今的皇上实在不怎么样,竟然把国家治理得这么糟糕。
那个身着白衣如画中仙一般的男子身影突然在脑海里渐渐浮现,栩栩吓了一跳,连忙屏蔽了所有相关思想,更加专心地教傅冰卿练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火用的木柴全和做饭用的水都被傅冰卿包了去,这个文弱的书生从一开始一桶水都提不动,到可以两只手各提一桶。从一根木柴都砍不断,到可以一下砍断三根。而这些变化在短短三个月便完成,可见傅冰卿是付出了多么刻苦的努力。
栩栩表示,能收到这样一个好徒弟,作为师父的,十分自豪。
天气越来越冷,眼看有要下雪的趋势。土匪们厚衣厚袄,再加上已经三个月没有看到可以打劫的对象,渐渐大家都懒得出门,干脆窝成一团在家烤火。
作为土匪们的首领,栩栩也几乎不再过问打劫的事,每日沉迷于教傅冰卿练武中。看着他耍剑的招式越来越出神若化,心中那份桃李有所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自豪感也越来越盛。
这日,天空飘了小雪。晶莹剔透的小雪花在山谷之中飞飞扬扬,景色何其美妙。
栩栩看着小雪出了神,没注意到身边正在耍剑的傅冰卿正一步步逼来。冰冷的剑刃划过头顶,一阵厉风,将她扎发的绳子割断,一头如墨的长发以银河落九天的潇洒落了下来,直铺到地上。
栩栩吓了一跳,气道:“冰卿,你注意点!刚刚差些伤到我!”
冰卿呆了一下,连忙停下练剑,走上前关心道:“师父,你没事吧?”
“我没事。”栩栩叹道,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苦恼,“就是好不容易扎起来的头发被你弄散了。你知不知道扎头发很费事的。算了,给我剑。”
冰卿吓一跳,“要剑做什么?”
栩栩道:“把这些烦人的头发割了。”
“不要!”傅冰卿几乎下意识地出口道,将剑插在地上,走上前,扶起栩栩的头发,手突然有点抖,“如果师父觉得束发麻烦,以后便由我来为师父束发。虽然,虽然我的技术不怎么样,但师父不嫌弃的话……”
栩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徒弟也真是好,真是孝顺,“好啊,你来给我束发。”
傅冰卿突然有些脸红,“那师父可不可以把眼罩拿去,眼罩有点碍事。”
栩栩一愣,点头,“可以啊。”环顾四下没有别人,栩栩便拿了眼罩,一不注意把假胡子也给碰掉了。
便见漫天的雪花中,一位素衣长发的女子屹立在这天地之间,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都仿佛是世间最美的画,在身后群山衬托下,如梦如幻,令得天地黯然失色。
傅冰卿看得快要失了魂,耳边回荡起半年前京城皇宫里,当今皇帝与他说的话。“如果你真的见到了她,爱上了她,便能理解我为何不杀她了。”
为何不杀她?为何要那样保护她?为什么?因为有太多不该杀她的理由,却有千万个想要保护她的心啊!
眼前的这个女子,满身疤痕受尽磨难的女子,依然这样精彩地活在这天地之间,这样的美好,这样的令人叹为观止。
便是上天也没有资格夺去她的性命。
傅冰卿突然有些羞愧,为他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她瞒着她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而愧疚。然而,无论之前有多么不堪,此刻都不重要了。因为此刻她就在他的眼前,这样美好地存在他的身边,无需言语,只有心知道,她对他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栩栩已经挨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等着她的宝贝徒弟给自己束发。
傅冰卿走上前,一缕一缕地理着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墨发。
“师父长得也不丑,眼睛也不瞎,为什么要带着眼罩和假胡子呢?”
“哈哈哈,你不觉得我这样更像强盗土匪吗?坏人就该有坏人的模样,这叫入乡随俗。”
“原……原来这样啊。”
汗。
傅冰卿渐渐微笑开来,只有他知道,她有多么好,一点也不坏。
☆、落花时节又逢君(二)
这个隆冬,栩栩山在一片安静中度过。
谷中有一弯弯似月牙的冰潭,因着气温回升,潭水的冰面已经开始融化,倒映着高山白云,可见几只游过来的小鱼儿。
正是清晨,太阳还未跳出地平线。栩栩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没有戴眼罩,也没有假胡子,只是简单地把头发像男儿那样竖着,衣服也是男儿的款式,然而因着大红的颜色,将她衬得更加绝世之美。她漫步在潭边,蹲下身子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水面,吓跑了那游过来的鱼儿,她却扑哧一声笑了。随着她这一笑,天地仿佛都明亮了。
忽而,栩栩又渐渐隐去了笑容,站起身,望着晨光下泛着灵光的潭面,呆住。
傅冰卿耍弄着一把长剑走来,远远看到站在潭边的红衣人,虽是男子的装扮,却女儿家的身形,美得不可方物。那样的景色实在太美,以至于傅冰卿不觉将那一幕当作风景痴痴地欣赏。
光像是定格了般,你看着风景,也变作他的风景。而他,又何尝不是这天地间的又一道风景。
许久,傅冰卿方走上前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栩栩转头看他,微微一笑,“我……我在想是不是该解散这里了。”
傅冰卿大惊,“为什么?”
栩栩长叹,“冰卿,你可还记得我们上一次打劫是什么时候了?”
傅冰卿毫不犹豫举起四个指头,“四个月零十五天之前。”
栩栩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已经有这么长时间没有遇到可以打劫的富人了。”又突然怅然一笑,“侧面可见当今的皇帝多么的昏庸无能,让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