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听着这些话,本来悲伤的离别心情突然变得想笑,一边站起来一边道:“你们都起来吧。其实最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风雨相伴,因为有你们,我才不至于孤独。你们虽是奉命行事,我却从未把你们当官差,只把你们当兄弟看。既是兄弟,怎可行这样的大礼?都快点起来。”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这一世的擦肩而过。栩栩回想穿越过来后,遇到的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或者前前世是什么样的,但一定也遇到过这么多人,甚至比这更多的人,与他们生死相交,欢乐与共,才能让她在这一世里再次遇上他们。
院里的桃花已经落得纷纷扬扬,满地的桃花瓣,以及被人踩过的大大小小的脚印。风景依然很美,却多了份寂寥。
时空浩淼,天也茫茫,地也茫茫,他们都走了,回到了他们的归宿,那她的归处在何方呢?
栩栩深抬起手将落到面前的长发撸到身后,脚步轻扬地迈着回屋的步伐,哼着小曲收拾起行李。
突然,屋外传来孩子们的声音。
“看,仙女姐姐的院子里又来了个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是来接仙女姐姐回天上了吗?”
“肯定是的,仙女姐姐来凡间那么久,是要回天上了。”
“呜呜呜,我不要仙女姐姐走。要是神仙哥哥和仙女姐姐都留在人间就好了。有神仙哥哥陪着,仙女姐姐也不会寂寞了。”
神仙哥哥?栩栩一愣,背着行李走出门,放眼去看,只见桃花树下立着一个白衣身影。
天公作美,送来了一阵暖风,吹落了一树桃花。
他站在那里,白衣如画,深情款款的目光向她望来。
☆、落花时节又逢君(八)
有粼粼清风吹拂过二人的眉目。
那一眼,千年万年,沧海桑田。
“师父……”
“阿栩……”
轻柔的呼唤几乎同时响起,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感情。
篱笆外,一群不知情况的孩子安静地瞪大眼睛,期待着神仙哥哥带着仙女姐姐飞往天上的一幕。有不舍这两个人走的孩子红了眸子,瞪大的眼睛里含着泪花。
气氛却陡然冷了下来。
栩栩早猜到有一天他会来找她,因为他仍然爱着那个灵儿。爱得越深,恨得越深,纠缠得越紧。
她怕了,想放手了,可他却紧追不舍。
栩栩很想问他最近过得怎样,问他好不好,可是说出口的却是:“夏云欢……还好吗?”是以想报复还是如何,她也分不清了。他那么喜欢灵儿,教她心里难过。她便也拿出夏云欢的事,气气他?可话说出口,她的心里一点也不好过。
夏大夫冰冷的脸膛突然难堪得到了极点,“你关心的,只有他的安危么?”
栩栩一愣,“忘了,是也该关心师父一下的。那么,师父,您的心,找回来了么?”这样子故意说气他的话,她的心里也很是忐忑。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说出来了,可以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紧张得已经快要跳出来。
夏大夫脸色更加难看,目光中隐忍着所有寒光,“他……现在是皇帝。”
“皇……皇帝?你没有……”栩栩硬是把杀了他这后半句话咽回肚子,惊讶得不行,她还以为……以为他杀了他,突然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耻感,脸不由得红了一层。
栩栩最终倔强地保持了清醒,看着对面那个仍一脸冰霜的人,“那……那纪芸和卫岩呢?那日,天云山上,他们被箭刺穿了身体……”
随着话语的吐出,更可怕更可怕的感觉压了过来。
夏大夫依然如一尊雕像屹立在那里,只是嘴角微动,回答着方才的话:“纪芸公主如今在皇宫里。”
“那卫岩呢?”栩栩急切地问,眼前似乎又浮现那日卫岩被乱箭射成血刺猬的情形,心头大痛。
夏大夫淡淡道:“他已经不在了。”
卫岩,不在了?被那个姓高的少将军杀死了?因为一道假圣旨,也是被她所连累……
躲了整整一年,她终还是知道了这样可怕的消息,身体虚晃,“纪芸呢?她还好吗?”
卫岩深深爱慕着纪芸,这她早就看出来了,因为卫岩明明胆小如鼠,却为了纪芸敢绑架自己的大师兄千寻沐,更在万箭乱飞中紧紧将她护在身下。这样的好男儿,纪芸又如何会不心动。纪芸,一定很伤心吧?
夏大夫道:“她很好,阿栩。”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骄纵而好听的少女声音怒气冲冲地传来:“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栩栩几乎不用去辨认便知道那是纪芸的声音,抬眼掠过夏大夫,便见一袭橙色的身影拉开篱笆,在一群孩子好奇的目光中,穿过桃林,踏着满地的落花,急匆匆地走来。
纪芸走到栩栩的身边,拉着栩栩的手,双目含着泪光,楚楚可怜地诉说:“阿栩,你听我说,这一年我呆在那个破皇宫里快把我闷坏了!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栩栩看她面色红润,甚至相比去年有点发胖的痕迹,赞许地点点头,笑道:“你确实过得很不好。”想起纪芸代表大禹国与大夏国和亲之事,想她应该已经嫁给了皇帝,好奇道:“你是怎么从皇宫里逃出来的?”
纪芸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夏大夫,“跟他一起逃出来的。反正皇宫里还有个我的替身,我在不在都无所谓。听千寻沐说要来找你,我就兴奋地和他一起出来了。”
栩栩大为惊讶,“可你……你是皇帝的女人,怎么可以……”
纪芸急道:“我才不是谁的女人!我一直都是我自己的!阿栩,你就不要过问我的事了,还是去关心关心你的师父吧,他可是有一大堆话要和你说呢。”
他有一大堆话要和她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栩栩莫名有些囧,心里虽是不恨他了,但多多少少有着一层互相伤害过的隔阂,就算没了那层隔阂,还剩下什么呢?已经断裂的师徒之情?还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误会?
她抬起有些尴尬的目光,看向前面的人,却见白衣如风划过眼帘,轰然倒地。
“师父!”没有任何的犹豫和顾虑,她大步跑过去,颤颤地抱起昏倒的人,“师父,你怎么了?师父……师父……”几乎要哭了。她到底是个怎样不争气的心软之人,明明他那样地伤害她,她却还是这样放不下他。此刻她恨的不是他,是这样不争气的自己。
纪芸起先也大吃了一惊,但当看到那埋入落花中的手指在动时,脸色瞬间暗了下来,瞪了瞪眼,轻声嘀咕:“这也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