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是铁灰大风,头发将他的视线挡了大半,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条红裙子。
朱红的颜色实在是太适合许星洲了,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穿着各式各样的红裙子,无论怎么换身上都带着点红色。
许星洲是那种无论天气冷热都会坚持穿裙子的姑娘,犹如执念——好像那是她漂漂亮亮地活着的证明之一一般。
——秦渡看到的是,穿着红裙子的许星洲站在台阶上,她的高中同学——林那个啥,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搭着她的肩膀。
秦渡:“……”
发了一堆微信约她今晚吃饭也没回,秦渡眯起眼睛,正要发作——许星洲就和林邵凡说了几句话,和他一起吧嗒吧嗒跑了。
许星洲跑的时候还踩着小高跟,也背着她那个万年不变的小帆布包,那两位从高中就相熟的老同学跑得飞快,转眼之间就跑出了好远……
秦渡:“……”
他的同学好奇地问:“秦哥,你看啥?”
秦渡面色看上去简直要杀人,答道:“——非本校的社会流窜人员。”
“秦哥,那叫社会人员,把流窜去了。而且这些人和咱们没关系。”他同学乐呵道:“——而且最近各大高校来开挑战杯,现在正管得松呢,连身份证都不用登记了。”
秦渡:“……”
去他妈的,秦渡想。
他看着那两个年轻孩子,一阵逼得他眼红的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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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与林邵凡在高中时,从未单独相处过这样长的时间。那时许星洲坐的位置离林邵凡非常近,可是他们的交集却算不上很深。
许星洲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都是个上课经常打瞌睡,看漫画的人——每次老师点她起来回答问题时,都是程雁给她打掩护,把答案写在纸上,让许星洲念出来。而林邵凡更像一个沉默着坐在她面前的大男孩,有时候上完体育课他打完篮球,连头发都是湿乎乎的,一滴滴地往下滴水。
那时候,还上高中的许星洲就会嫌弃地用圆珠笔戳戳林邵凡,让他擦擦汗。
高中三年,林邵凡给许星洲讲了厚厚数本数学卷子。
而作为讲题的报酬,许星洲给林邵凡买了许多许多罐可乐——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仔细想来,许星洲上次与林邵凡见面,还是近两年前的散伙饭上的事儿。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整个班级喝了点儿酒,又去ktv唱歌。ktv包厢上四散的彩虹光耀得许星洲眼睛发花,她和她们班上的女孩子抱在一处,喝了点儿酒又是哭又是笑,许星洲拉着她高中时勾搭的妹子的手,一边哭一边说等以后我家财万贯了我就娶你。
然后,ktv的bgm突然变成了《那些年》。
那首歌非常抒情。钢琴声中闪过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你是我眼里的苹果,在雨里绝望大哭的少年,坐上火车离开的沈佳宜。
包厢里那些同班男生也不闹腾了,突然开始揶揄地嘘个没完,许星洲还有点儿醉意上头,抬起头就看到林邵凡拿着话筒,脸色通红地看着许星洲。
那时候许星洲与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bgm都过了大半,周围还有人在嗡嗡地起哄。
他是要干嘛?许星洲简直摸不着头脑……
许星洲忍了一会儿,试探地问:“……老林,你拿着麦克风,不唱吗?”
林邵凡立时脸红到了脖颈,拿着话筒,把那首歌唱完了。
…………
……
两年后的今日,许星洲带着林邵凡,在他们学校周围溜达了一下午。
天光沉暗,湿润狂风刮着梧桐,要下的雨迟迟未下,大风席卷天地江河。
黄浦江边栈道上,许星洲给林邵凡买了不少伴手礼,林邵凡提着,许星洲带着点笑模样地道:“说实话老林,你保送p大,离开学校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小伤心呢。”
林邵凡抬起头:“嗯?”
许星洲颇有些回忆峥嵘岁月的意味,说:“——毕竟从此没人给我打掩护了,只能和老师硬刚。”
林邵凡羞赧地笑了笑。
“总是要走的,”许星洲看着林邵凡,道:“老林,你是明天的飞机吧?”
林邵凡说:“嗯,和同学一起,明天上午。”
许星洲温和地笑了起来:“……毕竟高中毕业之后,都是要各奔东西的。”
林邵凡:“……”
林邵凡道:“星洲,你以后来北京,给我打电话就好。”
许星洲点了点头,目视着前方,踩着石板的缝隙往前走。
雨前天黑得犹如末日,狂风大作,江面水浪汹涌。发黄的梧桐叶落在栈道上,在地上逃命般地乱窜。在那样的大风中,许星洲一头长发被吹得四散,凌乱又飞扬。
她什么都没想,整个人的脑子都有点空空的,茫然地望向远处的水平线。
然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鼓足了勇气的声音。
“许星洲。”林邵凡声音还有点发抖地说:
“——我有话要对你说,已经忍了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