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没有任何差别,甚至在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中,他跟她说不定还是被看成一对恋人的……但也是有差别的,他变得更优秀,更耀眼了,这个女的却还是对自己爱答不理。
步徽把手里买的奶茶和蛋糕放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知道有多少小女孩儿都想让我开车送么?”
鱼薇坐在那儿,虽然挺不自在,但也没什么表露,阖上书,思忖了一下轻轻道:“我知道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比我漂亮、时髦的女孩儿多了,你不用一直看着我……”
步徽听见她那套老说辞,心烦地转过脸,看着前黑板,抓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鱼薇坐在他右手边,还是只能看见他右眼眼尾那颗浅褐色的小泪痣,和挺拔的鼻梁。
他是真的变得很好、很帅,她经常看见有女孩儿追在他身后,模样都很光鲜,似乎是知道自身条件不错才敢追他的,步徽看上去跟那样的女生更般配。
“你不喜欢敞篷我可以收起来,你不喜欢跑车我可以换回自行车,”步徽说着说着,忽然来气:“还是你只愿意坐那个男人的车?他到底是谁,我根本没见过他,你纹身也是因为他纹的吧?”
鱼薇这才有点轻轻被触到,表情有一刻的松动,漆黑的瞳仁轻晃,步徽看在眼里,心里的火苗噌得被点着,一点也不想说话,站起身朝外走。
上课铃正好打响,鱼薇低下头,她独自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朝着左手腕的纹身看了一眼,心情酸楚。
再等等,马上就到了,等到了那天,她一定给步徽一个交代,让这件事尘埃落定。她原本打算便利店的工作结束就去找步霄的,却一直拖到现在,又是很久没有见过他。
步徽气得直咬后槽牙,从阶梯教室里匆匆走出来,看见教学楼前停着的四叔的黑色轿车,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副驾的门。
步霄正在懒洋洋地看着窗外景色抽烟,见侄子坐进来时表情很阴沉,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蹙着眉缓缓地吐了个烟圈,看见步徽也摸烟出来,“啪”的点着打火机,递过去给他点烟。
今天一大早,步徽开着车气冲冲地来了他店里,在他那儿呆了一上午,边喝酒边倒苦水,见他大白天的也想把自己灌醉,步霄并没有劝他。
他知道他又被鱼薇拒绝了,从很久之前,步徽第一次被拒绝就来找他商量,可他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你小子别追太紧了,没用……”步霄想了想,坐直身子掸烟灰时这么说道,这也的确是实话:“她那个性子不喜欢太高调的。”
步徽抽烟的动作一顿,转头朝着步霄看:“真的么?”
步霄苦笑了一下,手臂搭在车窗上扶住额头,他到底为什么要教步徽怎么追她呢……可是叹了口气,他实在没辙,决定最后跟他点拨一次:“追女孩儿不能这样,哪有一直放线的,你得会收网,收收放放,欲擒故纵……”
“四叔,你的意思是让我晾着她?”步徽若有所思。
步霄没回答,淡淡勾唇一笑,究竟怎么样还是他自己决定吧,他无法掏心掏肺地帮他追鱼薇,他做不到不自私、不掺杂念。
他到底等了多久了?步霄这会儿坐在烟气里想着,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等到她终于长大了,他却又只能冷眼旁观,他不知道如果没有步徽掺和进来的话,他现在跟她是怎样的关系,不过,步霄想到这里,挑挑眉笑了,看样子她还真的挺难追,就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算是自己追,也不知道追不追得上。
仅仅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只要下了车,走上台阶,走到那扇门边就能看到她,但他还是见不到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就在她的教室外面。
步霄把烟叼在嘴里,发动了车子,缓缓驶离学校时,又听到步徽那句老话:“我是不会放弃的。”
步霄静静听着,知道自己还是得按兵不动,再旁观下去,其实眼前是个“僵局”,步徽哪怕松动一点说想放弃,或是鱼薇松动一点说想答应小徽,他都会按捺不住,或许会脑子一热冲动一次,可如今偏偏是,步徽咬着不松嘴,她铁了心拒绝,没辙了。
从这天过后,鱼薇一连两天都没见过步徽,她隐隐猜测他是放弃自己了,顿时松了口气。隔日她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远远听见步徽改装车的声音飘来,她朝路上看去,果然看见步徽开着小跑,载着一个高挑苗条、相貌清纯的美女飞速从自己身侧驶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鱼薇心里终于舒服起来,看样子步徽真的放弃自己,还去找别的女生了,那个女孩儿长得很漂亮,看上去跟他般配极了。
仅剩的最后一点压力,终于就这样从心头被抹去了,鱼薇这天收到步徽的短信,说他请了假要去外地比赛,她祝他有个好成绩,他并没回复。
同一天,一直重重压在她心上的那件事终于跟着一起敲定,鱼薇接到电话,说奖学金已经到账了,让自己留意进账通知。
在去银行的路上,雨后初晴,满街道都是薄亮金光,一切都被照得澄澈而闪耀,鱼薇取钱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
看着账户余额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数字,她一直攒了这么久的钱,再加上奖学金,她对着那个数字看了一会儿,终于取出来一沓钱,她立刻装进了信封,封好,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
第二天恰好是周六,下个星期还有步霄的生日,步霄生日在九月二十七号,这几个日子是这么排列的,让鱼薇隐隐有种不错的预感。
星期五下午没课,鱼薇独自去了商场,她买了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顺便买了条裙子和手上短缺的两样化妆品,当晚回家,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她真的站到了步家的院子门前时,鱼薇一眼就看见步霄的车停在院子里,一颗心登时被提到嗓子眼,砰砰砰,跳得毫无章法,她深呼吸了几次,按下门铃。
等得有些久,鱼薇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因为激动,实在来得太早,一看手机还不到八点。
姚素娟急匆匆地披上衣服,从前门跑出来,看清楚来人是鱼薇,顿时笑起来:“我道是谁来了,竟然是你!”
开了门,鱼薇想跟她打招呼,想了半天,以后是喊伯母还是嫂子都不清楚,她舔舔干燥的嘴唇没说话,姚素娟看见她一身打扮,裙子配高跟鞋,还化了淡妆,不禁眼前一亮:“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还来这么早,除了老爷子都还没起呢……”
鱼薇冷静了一下,说道:“我来找步爷爷。”
姚素娟蹙了蹙秀眉,一时间没弄明白,忽然瞧见鱼薇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顿时就懂了。
“你呀,真是长大了。”姚素娟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领着鱼薇进门,去步老爷子的屋里。
老人家睡眠少,早早就起来了,正在书桌前对着棋盘打谱,鱼薇进门时,步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棋谱,有点惊喜和讶异,把老花镜摘掉,用眼镜绳挂在脖子上问道:“丫头怎么来这么早?”
鱼薇坐在沙发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接着很郑重地,把信封放在茶几上,说道:“步爷爷,我来是想说,我以后不需要您的资助了,这是还回来的第一笔,以后等我挣了大钱,一定会来孝敬您。”
步老爷子听到她这么说,大儿媳站在他身侧脸上也露出笑容,他慈祥地笑道:“孩子大了有出息了,行了,爷爷知道了,但是不许勉强自己,一定还是以学业为重,我一个老头子,也不图你挣钱孝敬,以后能多陪爷爷下下棋,我就满意了。”
谈完话,从老爷子的屋里出来,姚素娟想带鱼薇下楼:“丫头,你吃早饭了么?”
鱼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楼梯边上,停住了脚步:“步叔叔,他现在在房间里么?”
姚素娟心下一惊,抬眼朝着鱼薇看去,看见她好像有些紧张,胸口一直起起伏伏的,似乎在理气息,还一直像是口干似的咽口水,她疑惑了片刻,笑道:“他那个懒鬼,又是星期六这个时间,当然在屋里了,你有事找他,他巴不得的呢,快去吧。”
看见鱼薇咬咬下唇,一鼓作气朝着步霄房门前走去,姚素娟在下楼时想着,该不会真的是鱼要咬钩了?等会儿鱼薇从那屋里出来,她倒要瞧仔细了。
鱼薇走近步霄的房间,却离着老远就看见他的门是敞开着的,心顿时狂跳起来,想着他竟然已经起床了,走到门边站定,她着朝屋里看去时,一眼就看见他。
步霄应该是刚洗完澡,黑漆漆的头发还有点湿润的水色,他正坐在床尾,像是刚套上衣服,嘴里叼着半个苹果,姿势懒洋洋的,突然听见动静,漫不经心地抬头朝着门边看来,看见她时,表情一愣。
轻轻蹙起眉,步霄笑着把嘴里的苹果拿开,用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鱼薇,唇畔的笑立刻就浮现,声音压低道:“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鱼薇已经没有唾液可以润喉了,她刚才明明喝了那么多水,这会儿像是被烤干了一样,全部蒸发得一点不剩,心也跳得越来越快,耳朵里都是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