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顾三娘再嫁 小春贤 3348 字 7小时前

彼时沈拙正在教御哥儿练字,他见一个汉子带着个御哥儿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心里已是猜出了几分。

秦林在县衙当差,虽说吃的是官家饭,跟沈拙却是很谈得来的,他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沈举人,不必说,你怕是已看出来了,这是住在县东头的木匠吴大哥,家里有个小哥儿,想跟着你一起读书。”

沈拙的学馆已开了好些日子,却始终没有一个学生上门拜师,秦大娘她们平日窜门时也会帮着打听有没有要上学的孩子,奈何并非家家都是能上得起学的,今日总算来了一个,秦林也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你叫甚么名字?”沈拙和蔼的问着吴长贵身边的小哥儿,那小哥儿脸上一红,扭捏的躲在他爹身后,他爹吴长贵急了,在他脑瓜上拍了一巴掌,斥道:“先生问你话呢!”

“不必着急。”沈拙看了一眼吴长贵,他又对着小哥儿招了招手,说道:“到我这里来。”

那小哥儿悄悄打量了沈拙两眼,他见先生眉眼含笑,声音又说不出的温和,终于不再害羞了,他慢慢走到沈拙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先生的话,我……我叫大宝。”

沈拙又问道:“取了学名不曾?”

大宝不知学名是甚么,于是迷惑的望着他,身后的吴长贵见此,抢着说道:“还不曾呢,要是先生看得起他,还请劳烦您帮忙取一个。”

沈拙笑了笑,他又问了大宝几句话,这小哥儿有答得上来的,也有答不上来的,起初吴长贵看到自家孩子回答不出问题,心里一急,抢着要代替他回话,只是被沈拙笑吟吟的看了两眼,那吴长贵顿时就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不敢随意插话了。

如此过了小半日,沈拙见这孩子还算机灵,便对吴长贵说道:“明日就让孩子过来罢。”

吴长贵心里大喜,他朝着沈拙深深得作了一揖,这汉子憨厚老实,说不甚么漂亮话,嘴里不住的道谢,他说:“多谢先生收下这小子,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先生尽管开口。”

一旁的秦林取笑他:“满嘴胡说,人家举人老爷能有甚么地方用得着你?”

那汉子挠着头傻笑,又连忙奉上束脩礼,篮子里放着一个活鸡,一尾鲜鱼,一包榛蘑,几十个鸡蛋,余外还有红布包着的束脩银子。

当日,顾三娘刚进院门,就见小叶子兴冲冲的说道:“娘,沈叔招到学生了。”

顾三娘已从莫小红那里得知了此事,她轻轻笑了一声,回道:“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话时,她看到沈拙正站在东厢门口,两人彼此点了一下头,沈拙开口说道:“顾娘子回来得正好,今日有事还要找你帮忙呢。”

“什么事?”顾三娘心里有些疑惑,不知他有何事要找她。

☆、第10章

沈拙像是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篮子,他说道:“学生家里送了束脩礼,只是我不知该如何杀鸡,再者我灶上的手艺一般,没得糟蹋了这好好的鸡子,因此想烦请你帮忙炖鸡。”

顾三娘笑了,原来是为了这桩小事,她从沈拙手里接过篮子,只见里面绑着双脚的肥母鸡约莫四五斤,她看了沈拙一眼,说道:“这值甚么,还需要沈举人这般郑重,尽管交给我就是。”

沈拙不会烧饭倒是一点也不假,时至今日,御哥儿还时不时的说他爹又把饭菜烧糊了,顾三娘和小叶子母女两人的日子虽说过得清贫,但顾三娘收拾汤水却十分拿手,寻常的白菜萝卜也能做出花样,惹得御哥儿每隔几日,就会跑到她家来蹭饭,沈拙对此很是羞愧,只是他又实在不忍心委屈孩子,于是只得欠下了这人情债。

想到今日能吃鸡子,御哥儿晃着小脑袋,他奶声奶气的说:“顾婶娘来做最好,如若不然,爹爹一准又会烧糊了。”

顾三娘犹豫了一下,不是她替他家心疼,这母鸡如此肥大,要是拿到集市上去卖了,也能得好几十个大钱,都够他们爷俩儿几日的伙食费了,她问道:“真的要杀了?”

沈拙摸着御哥儿的头,他对顾三娘说道:“杀了!”

沈拙都这么说了,顾三娘也就不再多话,她回西厢里拿了菜刀和碗,先把母鸡颈子上的绒毛拨了一些,而后利落的划了一刀,那母鸡哀鸣几声,刚要扑腾,顾三娘已把它捉得牢牢的。

杀鸡时沈家父子和小叶子就站在院子里看,沈御两只小胖手捂着眼睛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小叶子却不同,她从小长在乡下,见多了这样的情形,眼看她娘杀完了鸡,小叶子小跑着上前,举着碗来接鸡血,到时鸡血加了蒜苗炒一炒,也是一道可口的菜呢。

只等鸡血放完过后,顾三娘一抬头,看到沈拙满脸土色,两只眼睛直楞楞的,她刚要出声询问,就见沈拙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顾三娘唬了一跳,她扔下手里的鸡,慌张跑上前来问道:“沈举人,你这是怎么了?”

“爹爹……”御哥儿被这忽然的一出唬得哇哇大哭,顾三娘也好不了哪里去,看到好好的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她心里急得突突直跳,便对发楞的小叶子喊道:“快去喊秦奶奶过来,就说你沈叔晕倒了。”

“哎!”小叶子答应一声,旋风似得的跑到正屋去喊人。

不到片刻,秦大娘和朱小月跑出来了,她们看到沈举人倒在地上,吃惊的问道:“发生甚么事了,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

顾三娘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急道:“我哪里知道,不过刚眨了一下眼,沈举人就倒在地上了。”

秦大娘看了一眼,她和顾三娘扶起沈拙,又用力的挣着他的人中,不一会子,沈拙幽幽的醒了过来,顾三娘喜道:“沈举人,你醒了?”

沈拙见到御哥儿满脸泪痕,自己还被几个女人团团围住,便迷糊的问道:“你们围着我做甚么?”

秦大娘拍着大腿,她说:“还说呢,你晕倒了,可把我们唬死了。”

沈拙想了一想,脸上羞得通红,他说:“不碍事,我这是晕血。”

顾三娘先是一怔,随后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既是晕血,做甚么还要看我杀鸡?”

沈拙越发难为情了,他说:“我先前从不曾看过杀鸡,因此今日就凑过来看热闹,谁知刚看到放血,眼前一黑就倒下来了。”

听了他这么一说,秦大娘和朱小月都大笑起来,沈拙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出丑,顾三娘刚被唬到了,却没有心情取笑他,她摆着手说道:“行了,你且歇着去罢,等这母鸡做好了,我就给你送去。”

沈拙看到她手上沾着血,一副又要晕倒的架势,顾三娘赶紧放下手,又叫小叶子和御哥儿扶着他回东厢。

顾三娘望着孩子们送沈拙回屋的背影,禁不住摇了摇头,谁曾想到向来文质彬彬的沈举人,竟然看到杀鸡就会唬得晕倒,要是说出去,只怕要被住在这巷子里的街坊们笑一年了。

“哎哟,可真是笑死人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害怕杀鸡的人呢。”朱小月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个沈举人虽说是个俊书生,只不过他话不太多,大多时候都坐在东厢的窗下看书,平时看到他时,朱小月还有些发憷,谁知他也有怕的事呢。

秦大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道:“可怜见儿的,第一回见到杀鸡就被唬到了,以后莫不是连鸡都不敢吃了罢。”

顾三娘望了一眼东厢,她看着还止不住笑意的婆媳二人,说道:“可别再笑了,刚才没看到沈举人羞得都抬不起头来了。”

平日越是看着正经的人,冷不丁的闹出一件笑话,实在是够叫人喷饭的。

娘们儿几个笑一阵,眼见天时不早,秦大娘和朱小月回屋去了,另一边的顾三娘麻利的烧好热水,先把母鸡拔了毛,又开膛破肚的收拾干净内脏,不过几下的工夫,就斩成大块,放到罐子里炖了起来。

待到鸡炖得差不多,顾三娘把泡好的榛蘑放到鸡汤里一起炖起来,这榛蘑最是吸汁,吃起来跟肉似的,又十分养人,恰巧今日沈拙闹了一出,拿来补身子是再好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