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师尊待烛渊真好……”烛渊闻言,登时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凑近青年想得到一个拥抱,却没想到青年侧身一闪,避开了他的亲近。

一切误会都解开了,云采夜心中很高兴,他不是没看到小徒弟在看清他动作后的错愕神情,只是他现在身上还十分敏感……等回去后再哄哄小徒弟吧。

而与此同时,在密道另一端的栖元心中就不太高兴了:他早就告诉过人山子,自己会帮他获取仙人精血的,让他不要画蛇添足,多做无益的事,谁知道他竟然还布下这么多阵法!

如今倒好,不仅云采夜跟丢了,身后还多了一个极其棘手的无妄海凶兽青蚺!

栖元再次绕过一个拐角,一边放缓脚步轻轻听着密道内的动静,一边在心底计算着时间——如意阵每隔一个时辰才可许愿一次,希望人山子动作快一点,早点取得朔茴身上的仙人精血炼化上古瘟妖,破解缚乾阵。

“这长生门中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不是说到了这里就能救活他吗?”朔茴焦急地说道,他不断从药箧里掏出从医谷带来的仙药,喂到染了尸瘟的那名男子口中,但那瘟毒已深入骨髓,药石罔效。片刻之后,男子身上的黑斑尽数炸裂,惨叫一声之后便没了气息。

“唰——”跟着他的蓝袍道人见此,拔出身后的长剑,把男子的头从中劈成两瓣,防止头颅瘟化为飞尸头。

朔茴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竟然救不了一个人……”重活一世,他还是这般无用,即便他有通晓天命的本事,又能如何?

上一辈子,他是永安洲相氏一族的小儿相尚。他用自己通晓天命的本事,将王朝推向一个前无古人的繁华高度,让整个永安洲的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事,却招来了天雷之祸。

再后来,他推算出了无仙洲祸事——瘟妖即将出世,屠遍九洲。

他担心永安洲的黎明百姓,所以才连忙书信一封托人送到帝王手中,可是……朔茴咬紧牙关,眼睛睁得极大——他永远不会忘记,浑身融化的痛苦。

那日之后,他以为自己总该死了。然而他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自己转世到了百汀洲一户渔夫家中。于是他决定登上破云峰,学到这世上最厉害的医术,到无仙洲去阻止瘟妖出世,祸害人间。

——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可以救的。”

朔茴闻声抬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蓝袍道人——他灰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拂动,带着一股悲凉沧桑的意味。这人一路上都帮着自己挽救瘟民的性命,想来也是拥有济世之心的大善之人。

“救什么?”朔茴苦笑一声,将手中白玉药瓶扔掉,“连我师父炼制的仙药都没用了。”

人山子半跪下地,对着朔茴说道:“有救的,不过我需要仙君的半数精血……”

仙人精血?

朔茴微微瞠目,仙人精血确实能够救人性命,起死回生,但他成仙时日太短,还未修炼出半滴精血,如果非要抽取精血的话,是需要要他以仙骨为引强行炼化,这样一来……他很可能会死,更何况就算他们有仙人精血,也救不了无仙洲所有人啊。

朔茴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是愿意的,但……”话还没说完,朔茴就觉得他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紧跟着喉头也泛起一股腥甜,下一瞬他便压抑不住喷出一口血雾。

人山子见此倏然起身,挥袖将血雾拢入袖间,唇角带着一抹极其诡谲的笑容,骤然回头从袖里投出一枚金色符箓朝身后飞射而去。只听一声几乎快要冲破云霄的巨响,那枚符箓与一面金色屏障相撞,泛着奇异符文的金色屏障随声轰鸣而碎,那些被束缚了万年的仙力灵气也迫不及待地从破碎的从屏障破口处狂泻而出,以长生门为圆心掀起滔天的气浪。

还在密道内的云采夜几乎在同一时刻,就察觉到原本被压制抽取掉的仙力骤然回体,然而这一切却令他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怎么可能?!

他在林间看到的那阴阳双极阵,布下时间绝对不足三月,可如今仙力回体,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缚乾阵已破!

云采夜眉眼一寒,握着渡生剑猛然一动,掀起无边冰霜寒气挥出一剑——强烈的剑气以摧朽拉枯之势瞬间将前方的密道石墙尽数震碎,碾为尘埃。

与此同时,一声响彻云霄的龙鸣也从不远处随之传来,吹荡起破碎的石粉,下一刻,只见一条巨大红龙冲天而起,在空中腾云驾雾几番后忽地变回人形,自云层中快速降落,没等云采夜御剑上前,就见一只白鸢振翅到青浪身旁,接住他后慢慢降落到地上。

第32章 仙与魔

天地初开时,生清浊二气。

后来清气上升,生人灵仙上三道;浊气下沉,生妖魔鬼下三道。但六道之间并无绝对,仙可堕成魔,魔也可渡劫成仙。

——成仙成魔,尽在一念之差。

人山子拜入长生门的时候,正值弱冠之年,他天资聪颖,天赋极佳,长生门诸位长老曾经以为他将会是门中唯一能得以飞升的旷世奇才。

但天道偏偏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从弱冠到古稀,人山子经历了数千年的时光,他看着自己的师父师兄和各位同门弟子相继离去,也见证了自己的衰老。他明白大道虽简,知易行难,但他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直到他发现了缚乾阵的存在,他才皤然醒悟:他大道的终点,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定好了,是死亡,是无尽的轮回。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逃不过这宿命。

而执念太深,便化成劫数。既然不能成仙,他就做魔。

此时无妄海上的雾霭灰云似乎蔓延到了无仙洲上,黑压压的覆了一片,人山子半浮在空中,将瘟妖魔雾全数吸入口鼻中。那股黑雾像似蕴藏着无数的生命力,顷刻之间填满了他脸上的沟壑,使他枯颜重艳,黑发重生。

再次睁眼的时候,人山子原本黑沉的眼珠已经变成了血一般的艳红色,诡异又妖冶。他抬起玉白的手腕,看着自己充满生机的肉体由衷感叹道:“我真是太傻了,不能成仙,成魔也行啊……”说罢,那双红瞳轻转了一圈,缓缓移到朔茴苍白的面孔上,勾唇笑道:“多谢上仙的精血让我大道得成。”

栖元拍着手从密道废墟中走出:“恭喜人山子兄大道得成,我幽都再添一位魔君,尊上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转过头来,与云采夜对视,“采夜上仙拐走我幽都魔君之首,如今用你仙界一人,换我幽都新君,此举不为过吧?这样算起来……我还救了贵徒一命呢,按理来说,采夜上仙你该好好谢我一番才是。”

“操。”被青释搀扶着青浪听到栖元的话后就骂了起来,“你和这个老妖怪把我骗到这无仙洲来,还想让我师父谢你?”他在人间界游历时发现了栖元这魔头杀人剥皮修复自己躯体的疯狂行径,便一路追杀他至无妄海。谁知一入无妄海,栖元就失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无妄海面上数之不尽的无头浮尸。

那些尸体身上黑斑密布,青浪一看就知道那是尸瘟所致,他以为缚乾阵已破,就急忙登洲查探。然而无妄海危险重重,无仙洲更是有去无回的极险之地,青浪在登洲之前,就写了一封白鸢信给云采夜送去。可直到他被人山子困住时也没见一个人来救他,他才恍悟到他可能中了栖元和人山子的计谋。

“这怎么能怪我呢?”栖元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永安洲相氏小公子的一封绝密书信,我还不知这无仙洲竟还有人山子兄这样一位布阵大能,你们要怪,也只能怪他。”

朔茴听到这话后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望着栖元。

栖元没注意到朔茴的视线,还在一旁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说着话:“我原想着随便引一名小仙来此取血算了,毕竟闹得太大也不好收场。谁知你那么笨,傻乎乎地就追着我来了。”他根据信中指示,来到无仙洲助人山子炼化瘟妖。

他们耗费十年光阴,聚齐魔妖人鬼灵五物,将炼化之阵进行到最后一步——取血破阵。

缚乾阵是上古仙君所布,他们破阵炼妖也必须要有仙人精血才行。但仙人精血何其珍贵,岂是他们能够轻易获得的东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栖元忽然接到了星宿仙君带着他门下弟子下界寻找天雨源头的消息,便打算出洲随意杀几个人引起他们注意,从而将其引至无仙洲获取精血。但栖元没有想到是,星宿仙君一行人竟被凡间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根本就没空管他手上这区区几条人命,反倒是云采夜的三徒弟一路追踪,誓不罢休地追到无仙洲来了。

青浪的身份一点都不简单,更何况他是个天生仙体,化出龙形往牢里那么一躺,直接封闭五感,不言不语不听,哪怕人山子能够布下如意阵也没法取到精血。于是人山子与栖元只好天天剥青浪的龙鳞,放血断骨折磨他,以此牵动他和云采夜结下的弟子契,说不定运气好,他们还能将天帝弦华也骗到这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