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尊。”青释立即答道。然而他顿了顿,又开口问道:“师尊,小师弟他……”
云采夜脚步未停,冷淡道:“不用管他。”
“是,弟子告退。”青释叹了口气,心道:师弟啊师弟,师兄可不是没有帮你,实在是师尊这气还没消尽啊。
“你那小徒弟怎么了?”浮云枝第一次瞧见云采夜提到他那宝贝似的小徒弟时语气如此冷淡,不由有些好奇。
“徒弟大了,不怎么听话。”
浮云枝闻言,心有戚戚道:“诶可不是嘛……这徒弟一大就爱玩叛逆,骂不听,打不动,造孽啊。”
云采夜不想多说烛渊,他现在还在气他竟发了那样的誓言,便扯开话题道:“不知云枝上仙把那栖元关哪去了?”
“嘿嘿嘿,第七层,我把叶离筝的老窝给他睡了。”浮云枝提着长明石灯,心情极好,“没想到那栖元也是上古凶兽一只,我还正愁叶离筝走了闯塔人多了烦得夕叶都睡不好觉,这又来一个凶兽可真是好极了!”
云采夜早就猜到栖元也是凶兽,他只是不知道他是何种凶兽,因此闻言并不惊讶。
那日,栖元率领十万魔军,本以为能将云采夜拦在百汀洲,却不想那十万魔军被鸦白尽数斩尽,而破云峰竟有石灵愿意以身化山,重新打开百汀洲与仙界的通道,栖元精心布置了许久的计谋功亏一篑。一直听令于他的人山子在接道他战败的消息后迅速叛变,直接将封住第二仙门无上狱的阵法毁掉跑回魔界去了,现在他已经代替人山子成为了魔界的新任魔军,在太子荒夜的手下混得风生水起。
而凶兽不死,云采夜不能杀了栖元,否则世间将会另外的凶兽诞生。与其诞生一个不受控制的新凶兽,倒不如把栖元关进这镇魔塔来日日受罪。
云采夜毫不客气地给栖元穿小鞋:“云枝上仙,你可千万别对他客气。”
“放心吧,叶离筝当初是什么待遇,我十倍给他。”
闻言,云采夜倒是忍不住为栖元流上几滴鳄鱼泪了——晓绿一死,叶离筝就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死掉,整天在这塔里不吃不喝搞自虐,不然也不会出塔时变成了那副白斩鸡的模样,栖元如今要待在这塔里,以十倍之力尝尽叶离筝万年来所受的一切,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云采夜心情都舒畅上了几分,然而他在见到化作原型的栖元后,却兀然睁大了眼睛,拔出渡生立即朝他冲了过去。
浮云枝大惊,冲上去从背后箍住云采夜的腰将他拖了回来:“喂喂!你做什么?!”这塔里有紧制,不是闯塔之人对这塔里的妖兽造成伤害,是要十倍奉还的,这也是镇魔塔极为难破的原因之一。
云采夜和他相熟依旧,这塔他也来过不下几百次,不可能不知道这条紧制,而眼下他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定是已经失了理智。
“你放开我!他杀了我师父!”云采夜声音嘶哑,挣扎的动作极大,浮云枝不得不祭出捆仙锁将他捆到旁边的柱子上才没让云采夜刺到栖元。
“乖乖!眼睛都气红了啊……”浮云枝绕到云采夜面前,在看到云采夜已有些狰狞的面容和通红的双眼后不由摸了摸鼻子,“……这栖元和你什么仇啊?”
栖元闻身转过头来,铜铃似的一双金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云采夜,嘶声笑了起来:“采夜上仙,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云采夜喘着粗气,呲目瞪着眼前的凶兽——似虎,蝟毛,有翼,铭曰穷奇之兽。厥形甚丑,驰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号曰神狗。1
——凶兽穷奇!他怎么就忘了他呢?!
“采夜上仙是不是开始后悔,没有在百汀洲上杀了栖元?”半匐在地上的凶兽慵懒起身,拖着残破的双翼移到云采夜面前,而后被身上的锁链扯住,发出一阵铃铃的金属碰撞声,“不过采夜上仙可误会我了,栖元可没杀你师父。”
“我怎么敢杀太子呢?栖元不过是奉命,接太子回宫而已……”栖元仍在嘶声说着话,云采夜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似乎是在本能的逃避那个真相,脑海里尽是那血色一夜,那万年来都不曾断过,只要他一入梦便会忆起的画面——云夜倒在他面前,满身鲜血的死去。
云采夜闭目,挥剑挑开捆仙锁,纵身跑出镇魔塔。
还没把话说完的栖元:“……”
“接着说啊,我听着呢。”浮云枝掏了张老爷椅出来,像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栖元面前催促道。
云采夜御剑匆匆离开镇魔塔,垂着眼帘神情恍惚,恨不得将刚刚听到的那几个字从自己脑袋里拔出去。他现在无比后悔,他要是不去见栖元就好了,不,他要是当时在百汀洲时一剑斩下栖元的脑袋就好了。
这样,他也就不会知道,原来那魔界太子荒夜,真的是他师父。
——他宛如谪仙的师父。
原来三万年他根本就没死,他奋力抵抗的凶兽穷奇就是栖元,是他的手下,幽都十二魔界之一,甚至于,他告诉自己的名字都是假的。
云采夜回到云剑门,站在门前怔愣地望着石门处无比气派的“云剑门”三个字,只觉得这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仙界第一剑神,竟是魔界太子的徒弟,而他以“云剑”二字纪念的,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虚假的人。
“师尊!”烛渊略带怒气的声音在云采夜耳畔响起,才将云采夜的神智唤了回来。
手心一痛,云采夜垂眸朝烛渊握住他的手望去,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多了几个弧形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艳红的血珠,烛渊低下头将那血珠舔去,舌尖触碰到伤口时有些刺痛。
云采夜缓缓抬头,看到烛渊眼角金色的誓痕时,心弦猛然一颤,他挥握住他的手,哑声道:“烛渊……”
第65章 长梦不醒2
因在大门处“说话做事”都不怎么方便,烛渊便拉着神情恍惚的云采夜慢慢走回了水云阁。
他不知道云采夜受了什么刺激,但这一路他称得上是极为乖巧,烛渊拉着他的手带他往哪走,云采夜就乖乖地让烛渊牵着,脑袋垂得低低的像是被雨水打焉了的红花一般,漂亮的眉眼都敛了起来。
其他弟子看到这一幕都差点没把下巴惊掉,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自家一向如高岭之花般清冷不可近亵的师尊与小师弟,手拉手从云剑门大门处绕回了水云阁,而后阁门一合,不知道做些什么去了。
说到这个……小师弟好像一直没有自己的弟子局,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和师尊住在一起啊。
难怪小师弟能与师尊如此亲昵!果然手把手养大的就是比其他人要亲上几分!
众弟子议论纷纷,站在众人身后的青鸢和青莺满脸复杂:牵手算什么?更刺激的我们都见过了,说出来吓死你们。
“师尊你怎么了?”烛渊将云采夜带回水云阁,让他坐在床榻上,随后自己半跪在青年身前,抬头望着云采夜问道。
“我……”云采夜张口,却忽然想起他仍有许多事没有弄清,比如荒夜如果真是魔界的人,那他当时为何会待在人间界?后来为何又回到了魔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泽瑞洲时,他与他见面时也一直不肯承认他是自己的师父又是为何?他收他为徒时,与他相处时日日夜夜的真情流露,不似作假,他不信他的师父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他应该寻个机会下界调查一番的。
心结稍稍解了几分,云采夜拍拍烛渊握着他的手,如实道:“我在想你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