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中书省的大臣们还在等着您的朱批呢。”卓海道。
萧承启摆手道:“不着急,这些大臣每日都来见朕,一时半刻见不到又能怎样,反倒是皇后病了很久,朕都没去询问过,实在不妥。”
卓海笑了笑,躬身道:“陛下说得对,皇后娘娘一心记挂您,怎么着也要有所回应,让娘娘宽心。”
萧承启觉得他说得很对,民间人士都晓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虽不至于涌泉报之,但礼尚往来还是要的,此举方是君子友人相处之道。
“娘娘见到陛下定是十分欢喜。”卓海补充。
萧承启点了点头,担着玉辇的奴才们心领神会,脚步都快了一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们被挡在了宫门外,连萧承启都进不去。
门前只有云姑一人得了信儿迎候,迎面一句话就是:“娘娘卧床养病,怕病气传给皇上,嘱咐奴婢告诉皇上一声,今日娘娘不好见皇上,等病好了,亲自去向您问安。”
萧承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脸上僵了僵,咳了一声道:“朕身强体健,无碍。”
“可是皇上,奴婢出来时,娘娘喝了药刚睡着。”
“……”这回没话说了,总不能闯进去,况且他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是被这么一挡,心头好像有个装满气的袋子被扎破了,分外难受。
这时忽见云姑笑了笑,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件黑色裘衣捧到他面前,道:“娘娘不方便见陛下,但托奴婢送上这件衣裳。”
萧承启一怔。
“眼瞅着快入冬了,娘娘说凤阳阴冷,她自己病也就罢了,只是皇上要好好保重龙体。裘衣的里衬是娘娘亲手缝的,外面用的是貂绒,不太厚重却保暖,皇上回去试试。”
萧承启看着上面均匀油亮的黑绒,脸色便缓和了,眼里浸出暖意,道:“辛苦她了。”
云姑微笑着行了礼。
萧承启最后向宫门瞧了一眼,重新登辇回去了,卓海接过裘衣跟在旁边。
回到正清宫,卓海把衣服放在一边,把大臣领进来说话,萧承启一向以国事为重,少有分心的时候,今日一双眼睛却总往裘衣上飘,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大臣们禀报完事情、说完废话,萧承启也懒得留茶,快速把人清走了。
“小老儿瞧着几位大人似乎还有事。”大臣们一步三回头的情景卓海看在眼里,有意对萧承启道。
“他们就是叨叨,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要说一个时辰。”
卓海又问:“那陛下要用午膳吗?”
萧承启却道:“不急。”
然后拿起裘衣道:“我试试。”
原来念的是这件事,卓海微笑不语。说起来谢柔还没给萧承启做过衣服,只做过香囊之类小件物什,也怪不得萧承启看重。
裘衣精致,比宫里的绣娘做得还好,瞧不出走线,绸面里衬还绣了暗纹,穿在身上十分服帖,大小也正合适。
“娘娘的手艺真好。”卓海夸了一句。
萧承启“唔”了一声,认真的摸了摸衣服上毛,触手柔暖,和她的人一样。
“卓叔,你说皇后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朕送衣服了?”
卓海骤闻此语,微微愕然,随即念头在心间一转,便道:“这不娘娘要走了,肯定是想多为皇上做点什么。”
萧承启将这句话收在心里琢磨了几回,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帮朕选秀、寻个由头测试妃嫔、给朕送衣服,她这是准备走之前把后宫料理妥当,让朕放心,”萧承启低声道,“可是你说她所为何来?”
卓海耐着性子强调了一遍:“皇后在意您。”
“不错,她确实将朕放在心上。”
卓海一怔,眼睛微亮,正要开口又听萧承启大为感慨的道:“仔细想想,看来是朕往日理解偏差,就像卓叔所言,朕与皇后有八年情谊,说盟友、朋友未免不近人情,反倒是‘家人’一词最为贴切,少时相伴手足情浓,就是如此了。”
“……”卓海哑然。
“听说皇后把绨素屏风送给了纯婕妤,你去库里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礼物,明日给坤元宫送过去,最好是皇后路上能用得着的。”萧承启认真思量道。
卓海望着眼前的男子,久久无言,暗地里少不得摇头叹气。
另一头坤元宫中则一片热闹,云姑一推门就听见雀儿连声说着:“不玩了,不玩了,奴婢再也不要玩这个了!”
又听谢柔哄她:“好雀儿,我让你七步,算了,八步如何,你想怎么下都好。”
雀儿都快急哭了:“娘娘,奴婢不会下棋,您让我八十步,我也还是输。”
“您看这棋盘上,”雀儿噘着嘴哀声道,“我用得是黑子,还是先下的,现在全剩下白子了。”
云姑凑过去瞧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可不是,再等一会儿雀儿就要把自己输给娘娘了。”
雀儿把手里的棋子丢了,戳她的腰窝:“坏云姑,一让你下棋你就跑,还说我呢。”
云姑笑着躲开了:“娘娘喜欢跟你下。”
关上了自家的门,雀儿什么都敢说,当下就道:“才不是,娘娘您这哪是喜欢雀儿,分明是欺负雀儿嘛,皇上就在门外,您若是想下棋找皇上就好,何必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拉着雀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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