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一直这么喜欢他的,也愿意和他生儿育女,陪他一直到老。
可是当日一念之差,他没有将自己娶妻的事告诉母亲。
不仅如此,直到现在,他也在对她隐瞒着这个事实。
聂载沉的心里忽然涌出一阵强烈的愧疚和负罪感,再也忍不住了。
“绣绣……”他试探着,轻声地叫她。
她一动不动,看起来仿佛真的熟睡了,但是没一会儿,那对长而翘的眼睫微微动了下,她倏然睁眼,像个顽皮孩子似的“嗤”地轻声一笑:“我醒着呢。怎么了?”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微微地歪着她的脑袋,等着他开口。
对着这样的她,聂载沉刚才集聚出来的想要向她坦白、继而求她宽恕的勇气忽然又动摇了。
她现在这么欢喜,知道了的话,一定会生气。要是再也不肯原谅他,真的不要他了,那该怎么办?
聂载沉甚至有点不敢想象那一幕。他沉默了。
白锦绣等了一会儿,催他:“快点说啊,什么事?”
“……没什么。”
聂载沉终于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口,避开她的眸光,含糊地应了她一声。
下次吧,下次等到个合适的机会,他一定向她坦白,请求她的原谅。他对自己说道。
白锦绣见他又没话了,自己偷偷看了一眼衣柜,忍住想要开口问他的冲动,改而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聂载沉立刻告诉她,他现在在做两件事。第一是要培养军事人才,储备新的力量,这一点非常重要。他打算将长洲岛上清廷原本创办的那个陆军海军小学堂扩建成军校。第二点更是急迫。新旧之交,各地虽然都改了旗帜响应民国,但实际各自为大,动辄交战。他要统一全省,刻不容缓。
“过些天我会把全省的地方头头都请来,坐下一起协商此事。”他说道。
白锦绣知道背后绝对不会只是一个会议这么简单。那些人的手里都有枪和人马,没有一个是善茬。
她不禁紧张了起来:“你要当心!”
“你放心。我会的。”
他安慰她。
他的话很简短,但笃定的语气,让她一下获得了安心的感觉。
她不再多说什么了,在他怀里闭目又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说:“这个礼拜六,二十一号,晚上你能腾出空吗?我想你早些回家陪我一起吃晚饭。”
“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吃过晚饭了。”她的语气有点抱怨。
聂载沉想了下,点头:“好,我会早点回去,陪你吃饭的。”
白锦绣想了下,又爬起来趴在他的胸膛上。
“聂载沉你要保证!你要是食言,我会生气的!”
“我向你保证。”
聂载沉顺着她的要求保证。
白锦绣高兴地抱住他,用力地亲了一口。
“我会等你的!”
……
这个礼拜六其实是聂载沉的农历生日,还有五天。白锦绣想给他过两人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但他自己看起来完全不记得有回事了,白锦绣也就不说,想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为了他的这个生日,她已经悄悄准备了好些天。
他不用自家的汽车,也不戴自己送他的金表。她也不敢问。现在过生日,想送他礼物,自然不再买什么贵重的东西了。
早几年起,上海就开始流行织毛线,还出了一本专门教怎么织各种漂亮花纹织物的妇女杂志。白锦绣买来一本,又购了开司米羊绒线,推掉一切没必要的社交活动,最近有空就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忙碌着。
她自知没本事去织复杂的衣服手套什么的,就选了最简单的围巾,想送给他当礼物。起先自然手拙,好不容易织了半条,回头检查,发现下头竟漏了好几针,围巾空着几个窟窿眼,丑极了,没办法,只好拆了重新织,这样反反复复,织了拆,拆了织,终于赶在他的生日前把围巾织好了。
虽然手指都被毛衣针给戳得肿了,但看着自己亲手织出来的围巾,想象他看到后惊喜的样子,她的心里就充满了快乐。
终于等到了礼拜六的这一天。早上他出门前,说晚上六点前一定回来,陪她一道吃晚饭。
傍晚,她泡过澡,换了条漂亮的裙子,精心打扮完毕,将围巾用一条粉色缎带扎起来,绑出一只漂亮的蝴蝶结,又取了张洒过香水的小卡片,在卡片上留了个地址,和围巾一道装在一只盒子里,放在床的中间,最后还在盒子上压了一朵玫瑰花。这样准备好后,她才出了门,叫司机送她到德隆饭店。
德隆饭店的前身是法兰西银行大楼,现在是广州最高级的西式饭店。老板法国人弗兰是白锦绣以前在欧洲读书时认识的同学,两人很谈得来,他的父亲是使官,他跟着来了中国,但没随家人留在北边,而是追着白锦绣跑来广州,盘下这栋建筑,改成饭店。
白锦绣早和他定好了今晚的房间。弗兰也早早地等在饭店大厅里,看见白锦绣到了,风度翩翩地迎了上来,贴面虚虚碰了下她的脸颊,嘴里发出“啵”的一声,随即躬身用法语说:“亲爱的,你今晚太美丽了。非常荣幸能为你和你的聂先生服务。房间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白锦绣见他一本正经,忍住笑,跟着上去,来到房间。
这是位于顶楼的一个最大最好的房间。
“亲爱的,今晚不止这个房间,整层楼都是属于你们的,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们。你看。”
弗兰打开门,站在门口,指着房间让白锦绣看。
房间里没有亮灯,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烛台。地毯上有条用红色玫瑰花瓣铺的路,从门口循着入内,直通那张铺着崭新寝具的巨大圆床,床的中间还摆着一个同样用玫瑰花朵扎成的花束,上头是个射箭的小丘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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