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载沉站了片刻,上去敲了敲,没听到她回应,低声说:“绣绣,你开下门好吗?让我先洗个澡。”
门里没动静,聂载沉等了一会儿,无可奈何,正想去找张琬琰,让她晚上先给自己另外收拾个房间出来先落下脚,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转头,见门开了。
她已经换上睡衣,打开门,也没看他,自顾又爬上床,趴在枕上,悬空翘着她两只白生生的纤细小腿,手里握了只铅笔,继续画着她的画。
聂载沉脱去外套,身上还剩一件穿里头的白色衬衣,正要进浴室,忽然听到她问:“背上怎么回事?”
聂载沉转头,见她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顿悟。
最近东奔西走,休息得也不好,溃口没结好痂,想必弄脏了贴身衣物,渗染出来,被她看见了。
他有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被母亲那样责打的事,有点丢脸,怕她知道了更是瞧不起自己,摇头说没事。
白锦绣可没那么好糊弄,刚才明明看见他衣服背部都渗出了疑似血迹的脏污,丢下铅笔就从床上爬了下去。
“脱衣服!”
他起先不肯。
“脱!”
聂载沉只好慢慢脱去衣裳,露出了后背。
背上的大部分挞痕都已结疤,但面积最大的一道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伤口还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蹭的,又破了,血水就是从这伤口里渗出来弄脏衣服的。
白锦绣睁大眼睛,看着他后背露出来的一道道吓人的伤痕,顿时火冒三丈。
“怎么回事?你是死人吗?让人这样打你?是谁?”
没办法,聂载沉只好说道:“绣绣你别气。是我娘。”
白锦绣一愣,忽然明白了过来。一定是他妈妈怪他不好打了他一顿,见他神色尴尬地看着自己,顿了一顿,冷笑:“活该。”说完扭头,又爬回床上继续画着自己的东西。
聂载沉在旁站了片刻,见她不理会自己了,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反身对着镜子,自己费力地上了药,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已经收拾东西躺了下去,一头长发散在枕上,被子拉到胸口,一只细细的白胳膊搭在被子外头,微微歪着脸,闭着眼眸,仿佛已经睡着了。
聂载沉在床前站着,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关了灯,轻手轻脚地朝着他之前睡过的那张沙发走去,正要躺下,忽然听到她懒洋洋的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出去,睡外间。”
聂载沉一顿,转过身。
呼的一下,什么东西从床上飞了过来,轻飘飘地砸到了他的脸上,跟着掉落了下来。
他一把接住这只填了鹅绒的柔软的枕,在昏暗中又站了一会儿,终于迈步,慢慢走了出去。
第72章
外间也有一张沙发。
聂载沉侧卧在上, 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就听到里卧隐隐传来她起床的动静。他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门打开, 她走了出来,已经打扮妥当,从他边上经过, 下楼去吃早饭。
聂载沉很快也洗漱完毕, 穿好衣服后, 匆匆跟着下去了,见她已经朝着大门走去,司机在车旁等着,忙追了上去。
“不用你送,我自己过去就行。”她对聂载沉说。
聂载沉拿过了司机手里的车钥,让司机自便, 对她说:“还是我送你吧。同路。”
他替她打开了车门。
司令部确实也在城东。
白锦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最后坐了进去。
聂载沉送她到了工厂,停下车,转头问她:“你晚上大约几点好?我来接你。”
白锦绣眼睛没看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完事了自己会走, 不用你来接我。”
她说完, 拿起放在边上的包,下车进了工厂大门。看门大汉急忙跑出来迎接她。
聂载沉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
正是工厂开工的时间,女工们三三两两地往工厂走去, 经过大门旁时不停看他,走过去了,还要扭头。
聂载在原地站了片刻,上车离去。
他走了有段时间,忙碌自不用说,上午处理了几件要紧的事,下午和省府来的人开会,听一帮人坐在那里争吵市政建设的事,坐到了下午四点,打断争论,让商量好了再来找自己。
他匆匆结束会议,出了司令部就来到了东山工厂,守门大汉却告诉他,他来得不巧,下午夫人出去了,是和那个洋鬼子一道走的。
“聂司令,我替您留意了下,夫人是去了郊球场,好像参加什么活动。”
郊球场就在东山,边上还有个马场,是广州的洋人和新兴富贵阶层经常出入的场所。这个球场是个名叫詹姆斯的洋商投资建的,不久前刚从九洞扩建成十八洞。
聂载沉这才想了起来,球场好像就是今天重新开业,送给他的贵宾邀请函还压在办公桌的一叠文件下面。
他开车过去,很快来到球场附近。
今天球场重新开业,虽然是下午了,但里头似乎还是有很多人,大门两旁几乎集聚了全广州现在全部的几十辆汽车,看起来十分气派。
聂载沉将车停在一块空地上,思忖了下,决定不进去了,就在这里等她。
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近旁传来一道热情的招呼声:“聂,我尊敬的朋友!这么巧,又在这里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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