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连马都没敢骑,一溜小跑的跟在太子轺车边,暗自替自己担心,他觉得回宫之后,自己的小命要不保。
太子端坐在车内,怒意渐平。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蠢……不不不,不是有点蠢,明明就是很蠢。十娘那么聪慧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骗。那个丫头的话,她根本就没信,自然就不会来赴约。
“呵呵,哈哈……是孤想错了。”太子以手捂眼,朗笑出声,笑声里难掩愉悦。他看中的小姑娘,就是这样既美丽又聪明,比那些媚俗之女强过千倍。
随侍在车边的李安听到太子的笑声,心里直发毛,殿下不是气傻了吧?也是,殿下自从发现有人要害苏女郎,就在计划怎么能不让女郎受害的情况下,又能与女郎见面。
为了今天,殿下早早爬起来沐浴更衣,头发梳了七八遍,玉冠、金冠的折腾了无数次,又换了二十多身衣服。穿紫吧,觉得自己练习骑射过多,肌肤不够白皙。着红又怕让苏女郎认为不够英武,过于女气。若不是时间不够了,大家夸赞着,殿下穿大红的最显高贵不凡,只怕殿下还在宫里换衣服呢。
殿下从小到大,都没有为谁这般费尽了心思,还在桃林小路上,摆尽了姿态,来回溜达了十趟,却连苏女郎的裙角都没看到……噗,他为什么想笑呢。不不不,不能笑,想想自己回宫后的悲惨遭遇,千万不能笑。
太子殿下这边想听白了,却也不大好意思再回长乐公主府,只能阴着脸回了东宫。心下暗暗发誓,下次再不能这样冲动,就算要生气,也要看她一眼之后再生气。
公主府那边,太子生气走了,连带着长乐公主都没什么精神,脸上的笑都带着勉强。
其余几位公主和王妃,尽力活跃气氛,奈何主人都没有多少兴致,她们再努力也白费。没一会儿,安王妃就觉得身子沉重,不得不起身告辞。她一走,周王妃紧跟着起身告辞,只是在她走之前,却特意对王书筠道:“二娘,趁着我精神好,多到我府里去玩。”
王书筠连忙起身盈盈行了一礼,笑道:“好的。”
两人这一来一往,引得宴中的目光都往两人看去,连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新安公主都把目光落在王书筠身上。王书筠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任人看,送走周王妃后,坐回原位,该如何便如何,没有一些囧迫。
宋琬见状,悄声跟苏颜八卦,“这是你祖母的娘家侄女吧?听说画艺超群,若非出身不好,这京城双珠就会改称京城三珠了。”
苏颜与王书筠交往并不多,她自有朋友,又与苏容不大和睦,故而平日很少往苏家走动。不过王书筠的话她到是看过,若论技艺和画意,她都寻常,但胜在心思却巧妙,通过光影运用,使画出的花鸟更为真实。
宋琬还在念叨,“早就听说三表嫂与王家这位女郎关系极好,看来是真的。难不成,表嫂想让她做三表哥的侧妃?”
苏颜摇了摇头:“我看过她的画,心气极高,不似甘于人下之人。”做为武义公世子唯一的女儿,那怕不是嫡女,她也能嫁得不错。那有正头娘子不做,去当人家的妾的,哪怕是王爷的侧妃那也是妾。又不是太子侧妃,还可以期待等太子登基为帝,元配皇后先死,扶正一下。
☆、第31章 荷露
东方才泛起鱼肚白,丝丝红霞悄悄染上天际,铜鸭之上尤有残香袅袅。画屏之内,绮罗被内的鎏金香薰球被一只白玉般的小脚不小心踢落在脚踏上,发出轻脆的声响。
外间守夜的含芳已经起来了,听到声响连忙推门进来,轻声唤道:“十娘?”
苏颜拥被半坐而起,揉了揉眼睛,尤带睡意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三分甜糯,“含芳,几时了?”
“寅正两刻。”含芳将围帐挂起,转身拨亮灯烛,“天还未亮 ,十娘再睡一会儿吧。”
“太阳可出了?”
“还没。”
“那正好,再睡就晚了。”苏颜推开绣被,便想下床,慌得含芳一把扶住她,将披子给她披好,急道:“十娘,等等,晨起天凉,您可不能这么下床。”
“您等等,我去叫人来伺候您起床。”含芳原以为自家小娘子说要早起去采荷露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她是来真的。
荷露说白了就是太阳未出之时,夜晚的雾气凝在荷叶、荷花之上的水珠。具她家小娘子说,伏夏之露“明目,下水膨气胀,利胸膈,宽中解暑。”因靖国公夫人王氏近几日着了些暑气,茶饭不思,又不耐烦喝药,人眼见着清瘦下去。自家小娘子便想取些荷露来,给祖母烹茶。
十娘昨天吩咐的时候,苑娘连忙劝阻,直说自己带着玉堂院丫鬟去做,不想十娘昨天没说,今日却早早起来了。
苑娘已经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吴郡时,她们每天都要收集荷露的,都做熟了的。现在苏颜起来了,她不免有些心急,一面服侍苏颜穿衣洗漱,一面劝道:“十娘,这些杂事奴带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劳动您。”在她看来,她家小娘子便该看书、焚香、操琴、品茗,每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闺蜜出去玩,其余杂事都不该沾手才是。
苏颜未再多言,她对苑娘很是了解,一直把当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照顾,不愿正视她已经是豆蔻年华,与小时候的行事必然要不同。
“苑娘,十娘该亲自去的,这是十娘对国夫人的孝心。”田女师淡淡的提示了一句,就算十娘原本不打算亲去,她也是要劝的,这对十娘有好处。
苑娘听了田女师的话,才咬了咬止住了自己的念叨,勉强笑道:“十娘,奴想错了。”
“苑娘,没事的,咱们走吧。”
国公府后花园内,引活水造一池,正值夏季,池中莲荷盛放,远远便能闻莲花的清香。
早有小船在池边,苏颜院中大多都是吴郡时的伺候她的下仆,撑船极是熟练,她自己在吴郡也是坐惯了小舟的,此时见到便有几分心喜,也不用人扶,自己轻巧跃上小舟,看得伺候的人心惊胆跳的。待她安稳的坐了下来,众人才安了心。
几只小舟在荷花丛里穿梭,待到太阳升至空中,也不过取了两小坛荷露。
早上王氏听说苏颜天还未亮就去给她收集荷露,感动得红了眼睛,拉了她的手,又喜又怨,“你这孩子,怎就这么般心实,非要自己去,让丫鬟们去就行了。”
又嗔怪陆氏:“你必是早就知道,也不说劝她一劝,这还是亲娘?”
陆氏笑道:“她就爱做这些,在吴郡时,每年家中酿秋露白所用的清露都是她去收集来的。”
“阿姝这么小……”
“阿婆,我已经十三了,不小了。”苏颜嘟了红唇,不依的摇了摇王氏的手。
王氏一见孙女这般娇态,连忙改了口,“是是是,咱们阿姝十三了,已经不小了。”她爱怜的抚了抚苏颜的头发,“端午将近,上都城里热闹着呢,让你二郎、四郎和五郎多带你出去逛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老在家里闷着。”
苏颜刚要说话,就被王氏点住了唇,“别担心我,阿婆没事,有了你的荷露,今儿就能好。”
苏颜娇俏的道:“阿婆骗人,哪有这么快。”
“真的,阿婆不骗人。”王氏给小孙女作保证。说来奇怪,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影响身体,没过三日,王氏果然恢复健康。觉也睡得稳,头也不晕了,饭也吃得下,脸色也好了。喜得她逢人就夸苏颜,直说都是孙女的孝心,才让她好的这么快。
一直关注着苏颜的太子殿下,薄唇微扬,长指轻点桌面,吩咐道:“去透给父皇知道。”
“是。”屋角一个不起眼的太监恭敬的应了一声。
刘氏私下里招来自己的乳母李氏,报怨道:“不是让你看着青园和玉堂院么,这事儿怎么没来回我?”这种可以给女儿扬名的事,她一点也不想落下。若是早知道,便是不让女儿独自做,能与苏颜一起作也好啊。
李氏也后悔,“那十娘日日总有新玩法,不是作个花笺,就是弄个花露的。又事事讲究,喝个茶也要分个时间。奴前日听玉堂院的人说,十娘要收集荷露酿秋露白,便以为她这是为了酿酒用的呢,谁知……唉,这十娘也是心眼儿太多。娘子……”李氏看了刘氏和苏容一眼,欲言又止。
苏容笑了,“阿媪是说,十妹已经知道咱们在玉堂院里安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