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到这时才恍然大悟,胡寡妇根本不是真的死了男人,方采菱的爹就是方侍郎,人家可是好好地活着。难怪原先自己那样说,那丫头会一跳三尺高地又是骂人又是砸石头。
给方修文行完礼之后又给胡氏行礼,笑眯眯从旁指引他的人是于氏。陆骁晕晕乎乎地,心道这世界是怎么了,娘和胡寡,呃,胡氏这一对冤家居然坐在一起笑眯眯地相谈甚欢毫无芥蒂,这两个当初斗得那么厉害的人不但又会对门对面地住着,还会成为亲家!天哪,响一道炸雷劈死他吧。
他本来还贪恋陆家和乐的家庭气氛,不舍善良的养母,不想跟亲老子搬去别的宅子去住,如今一想到往后要时常向胡氏行礼,和方采菱这个凶恶刻薄的臭丫头也会经常照面,就恨不得自己爷俩立马买到新宅子然后搬走。
而方采菱受到的震撼比陆骁更大,闹了半天胡寡妇是陆伯父的娘子,更叫人惊诧的是,闹了半天,陆二居然不是陆伯父的儿子,那个叫莫澍的才是陆二的亲老子。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不然这人是陆伯父的儿子,未来姐夫的弟弟,自己岂不是与他也成了亲戚。谁愿意和陆骁,不,该是莫骁才对,谁愿意跟他做亲戚。莫骁,莫笑,瞧这滑稽的名字!
当然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胡氏,于氏这恶婆娘,那么多年整个郭家洼包括和锦县城都没人瞧出陆骁这小子不是她亲生的,因为恶婆娘对陆骁的疼爱丝毫也没有比陆骥少,不,她甚至更疼陆骁。这恶婆娘因为丈夫的事情,不得不带着孩子背井离乡,日子过得那般艰难,居然还能收养别人家的孩子,这品性叫人不佩服都不行。当然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连陆骐都是捡来的,不然只会越加佩服于氏。
方家的几个孩子少不得也要给莫澍行礼,莫澍对每个孩子都赞扬了一番,对方采菱尤甚,弄得陆骁很是郁闷,总觉得自家那不着调的老子是存心的。
人齐了,可以开席了。因为范氏说自己懒得过来,陆家就让方家的婆子专门给她送去了膳食。大家都是老熟人,男女分开那一套也就不用了,就在花厅中分男女摆了两席。席罢,陆仪又和方家夫妻说到自家添置家具以及买下人的事情。
胡氏说自己手边倒是有几个可靠的牙婆,明日就带过来,让于氏亲自跟她们说陆家要买多少人,都有什么要求。至于家具,京中最出名的几大家具铺子,她也不是很熟悉,回头找罗侍郎夫人问问。她家长居京城,应该比较了解行情。
最后又说到莫家买宅子的事情,陆仪问莫澍父子原先都看了几处,面积地段价格都如何。莫澍说拢共看了四处,有两处自己父子比较满意。不过最终还没定下哪一处,本想请陆家人帮着参考一下,如今见陆家和方家这么面对面地住着,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很好,所以他决定不管价钱了,就买和陆家方家只隔两条街的那座宅子。
莫澍说完宅子之后,又说他爷儿两个两条光棍,往后少不得跟在西北一样,经常上陆家来蹭饭吃。还开玩笑地说方家若是不嫌弃的话,自家两父子往后也会厚着脸皮去方家蹭饭。谁叫陆仪老说方采蘩炒菜好吃呢。
这也太自来熟了吧,虽然说之前就和方修文认识,可双方的交情毕竟没有方修文和陆仪那么深,自家老子就这么腆着脸的要上人家家里蹭饭吃,简直太丢脸了。况且这又不是西北,宅子都买了,往后下人也会买的,哪里就会没人做饭给自己父子吃了。陆骁觉得自家老子的不着调又到了一个新高度,那一瞬真是羞耻得恨无地洞可钻。
那可是方采菱的家啊,老爹明明看到自己和这臭丫头那般不对盘,他竟然还说要带着自己去方家,这不是上赶着找羞辱吗?到底有没有脑子啊。陆骁羞恼地瞥了一眼方采菱,原本以为会看到对方鄙夷的眼神,结果却只见那恶婆娘一副惊愕的神色。好吧,任谁碰上自家老子这样的人都会觉得惊诧吧,太不要脸了啊.
“好好,莫老弟只管带着令郎来。”方修文虽然是文官,但因为在西北呆过,对莫澍这种直率爽快的军汉作风丝毫也不觉得不适应,立马满口答应。
况且官场上打拼多年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本就异于常人。对二闺女和陆骁之间那种隐隐的敌意,方修文岂能瞧不出来,既然人家莫澍都这般主动向自家套近乎,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于是特地对陆骁道:“骁哥儿,你和我们家这几个孩子也都是老熟人,往后只管随同你爹爹来我们家,伯父很欢迎你。”
“多谢方伯父,骁会时常上伯父家去的。”方修文说得真诚,陆骁立马笑着应道。心里却想,谁敢时常去您家啊,上赶着让方采菱这尖嘴巴骂啊。
大家又说笑了好一通之后,方家人就告辞回自家了。陆骥跟着自家老子娘一直送到大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方采蘩的身影没入对面的大门才转身,惹得陆骁在一旁捂嘴偷笑。
不久陆家四口和莫家父子也安置着歇下了。于氏今日才到,陆仪虽然早到了一日,但有公事要办,也没多少空闲时间,所以他家的床都还没买好,被褥还是昨日托方家临时买了几套。
好在家里不少房间都是安了地板的,大家就在地板上铺了被褥睡下,陆骁和陆骥睡一个屋。陆骥太过幸福,陆骁太过震撼,兄弟两个都没睡意,然后围绕着今日之事说开了。
陆骁自然要问起胡氏为何丈夫明明活着却要以寡妇身份带着孩子住在和锦,听完陆骥的解释之后免不了唏嘘感叹一通。然后又笑陆骥终于如愿以偿即将迎娶方采蘩,只是往后面对胡氏这个凶悍的岳母,不知道腿肚子会不会发软。
陆骥说就凭胡氏当年宁愿放弃陪嫁也要带着两个闺女离开方家,就知道她这是个极疼孩子的人。所以这辈子只要自己一直待方采蘩好,胡氏就会爱屋及乌不会对自己凶。而自己又怎么会不对方采蘩好呢?所以陆骁纯粹是多虑了。
说完这些,陆骥又郑重告诫陆骁往后见了胡氏母子几个,说话千万不可像过去那般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地,不然伤了亲戚们的和气。
陆骁没好气地说自己知道,说连于氏都和胡氏那般没事人一把相谈甚欢,自己又怎么会死揪着过去不放。不过方采菱若是再像今日这般对自己动手,那自己兴许会管不住脾气。陆骥忙问是怎么回事,陆骁气呼呼地说了起先在门口发生的事情。
陆骥听完哭笑不得,道:“骁哥儿不是我说你,女孩子本就好面子且气性大,你这一上来就说人家尖嘴巴爱骂架,她岂能不生气。你后面又说她娘改嫁,还和后爹生了孩子,更是叫人生气。所以她冲你动手还真是你自找的。不过这个菱姐儿也真是脾气大,本以为她恢复了官宦小姐的身份,这抓尖要强的性子会有所收敛,谁知道还是这样。”
陆骁悻悻然,半真半假地道:“就知道你会帮着她说话,这也难怪,谁让人家是你的小姨子,而我却不是你的亲兄弟。”
陆骥生气地给了陆骁一拳头:“胡说八道什么,这样的话你若是敢当着娘的面说,看她不打死你才怪!”陆骁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想到于氏这些年对自己的疼爱,忙求饶道:“大哥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跟你说笑嘛,你怎么就当真了。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千万别跟娘说。”
陆骥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我方才那样说并不是偏心,我是为你好骁哥儿。你看你也这很快就满十七了,也是该说亲的时候了。莫叔叔还有我爹娘的意思是不管你们回不回西北,你的娘子都在京里找。咱们又不缺银子,家小在京里完全养得起。可你这管不住嘴巴,言语上爱损人的毛病真得下狠心改改,不然哪家的闺秀肯嫁给你。”
陆骁不服气地道:“我这两年明明改了许多啊大哥,也真是邪了门了,兴许是我这辈子跟方采菱那臭丫头犯冲,一碰上她就管不住脾气,不损她两句就浑身不舒服。”
☆、第70章 定亲
这边方家,范氏因为孙女即将定亲的人不是勇国公世子,所以兴致并不是那么高,只是得知对方当初在和锦的时候和胡氏母子几个住对面的时候才多问了两句。之后方志远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陆骥各种各样的好,她才提出明日让陆骥来家里一趟,自己想亲自看看这孙女婿。
去范氏那里汇报完,方家姐妹就告退回自己院子。方采菱因为太过激动,憋了一肚子的话,就去了方采蘩的院子。姐妹两个正说着有关陆家以及莫家的事情,然后胡氏就来开□□会了,批评对象自然是当街打人的方采菱。
原来深感后怕的钱婆子思想斗争了许久,终究还是及时向胡氏禀告了起先在陆家门口发生的事情。胡氏听完气得眼前发黑,立马怒气冲冲地来教训闺女。
听完事情经过,方采蘩也觉得妹妹这性子真的是太暴躁了。忍不住责备道:“这可不是和锦那种小地方,菱姐儿你那时候拿着竹竿打陆骁即便叫人看到了,人最多也就说你性子泼辣。如今可是在京里,你是侍郎府的姑娘,不是乡野村姑!你行事怎么还是这么冲动不计后果。还好陆骁不还手,你说他要是还手,你怎么办?”
胡氏气得嘴唇哆嗦,指着女儿骂道:“你这臭丫头,居然干出与男子当街厮打的事情来,这般凶悍的举止若是叫人瞧见了,哪家的夫人会允许儿子娶这样一个泼妇!你自己脸面不要,你爹爹和我,你姐姐还有你两个弟弟还要!”
方采菱其实事后也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冲动,可此刻一个二个地都骂她,她又倍觉委屈,气道:“我又不是无缘无故地骂人打人,难道就任由那狗东西辱骂我,编排咱们家!”
明明犯下大错,这臭丫头竟然还梗着脖子一副自己有理没做错的架势,胡氏怒极,伸手在闺女腰身上狠狠揪了几把,咬牙道:“蠢东西,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来!再怎么样你都是姑娘家,那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就是再气恼,你就不能先忍忍,事后再想法子出气?”
方采菱哭丧着脸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碰到陆骁那个混账东西,这火气就是控制不住。嗯,下次要寻他的晦气,我一定选个僻静一些的地方,不叫人瞧见。”
胡氏一瞪眼:“你还想着寻人家的晦气。如今大家成了亲戚,就是看在陆家面子上你都不能再和陆骁过不去!”方采菱小声嘀咕:“什么大家成了亲戚,他自己姓莫,又不是姐夫家的人。”
胡氏一巴掌拍过去:“这臭丫头,真是气死我了。于氏那婆娘将陆骁当自己儿子养大,陆骁不是你姐夫家的人又是谁家的人?叫你陆伯母听到这话,非得骂死你不可。况且那莫将军之前也认得你爹,大家总归有几分交情,人家的老子都这么主动地向咱们家示好,偏你这臭丫头就要这般打人家的脸,还有没有规矩了?”
方采菱道:““行了行了,我错了,我往后不寻陆骁那厮的晦气,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一见到他我绕道走,实在躲不掉我装哑巴不说话总行了吧。”
“你这样子分明就是言不由衷满腹怨气。女儿没教好,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真是后悔呀。当初在和锦的时候就想着挣钱养家,放任着你跟那些乡野丫头混在一起,结果染了一身的坏习气,如今纠正起来费天大的神。”
胡氏神色黯然地自责起来。方家姐妹最受不了的就是老娘这幅样子,老娘一提往事她们就难过。方采蘩头疼地瞪了妹子一眼,示意她赶紧表个态安抚一下胡氏。方采菱立马道:“娘我没有言不由衷,我是真的认识到自己今日行事太过冲动鲁莽。我向您保证,往后见到陆骁,我一定礼貌客气,他就是再挑事,我都忍着。”
胡氏盯着闺女,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不过你这性子还真得好生磨一磨了。这样吧,往后这五日你先给我抄三百篇《心经》,我再看你两个月,若是你的性子能大有所改,那就算了;若是还这么暴躁鲁莽,那就给我抄一百篇《金刚经》。”
方采菱惊叫道:“五日抄三百篇,这也太多了吧。过几日曹三姐姐不是要来京里吗?到时候我和姐姐少不得要陪着她逛一逛京城各处,根本就没时间抄写经书,您就减去一些呗。”
胡氏冷冷地道:“《心经》才多长,五日抄三百篇你还嫌多?好,那就减去一半吧,不过换成《金刚经》。”
方采菱彻底傻眼,十篇《心经》的长度也抵不上一篇《金刚经》,老娘这哪里是减少,分明是增加好不!于是她立马改口道:“别别,我就抄三百篇《心经》,不用减少了。”
“哼,算你识相!”胡氏横了小闺女一眼,然后对方采蘩道:“蘩姐儿,你盯着她,让她好生抄写,不得潦草。”方采蘩点头。
“娘跟京里这些夫人太太混久了,也学会她们那一套整治闺女的法子了,居然要我抄经书,还一下抄那么多,太狠心了!”胡氏一走,方采菱就气咻咻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