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不明白,宁氏可是懂,脸当即沉了下来,冷哼道:“这不明不白的茶,我可不敢接。叶夫人,您心思还真是深啊。”
话一出口,身后的严瑨扯了扯母亲的衣袖,被宁氏猛地甩开了。
陈氏愣住,这话好不难听。明明方才好好的,怎送杯茶的功夫怎就变了脸了。眼见着热脸忽冷,阴得跟谁欠了她似的,陈氏也来气了。便是有误会也不用这般甩脸子吧,还鸿胪寺少卿夫人呢,礼数都不知道都学哪去了。
“人家不喝,嫣儿回来吧。”
容嫣站那没动,左右瞧瞧恍然大悟。方才两位夫人的话她不是没听着,只当是玩笑没在意,这会儿瞧着宁氏的脸色可是懂了,合着今天看戏不是目的,相亲才是吧。
低头看了看茶,容嫣笑了。“严二夫人,这可不是不明不白的茶。这茶名为狮峰龙井,是赶在夜里露芽的时候采的,产量极少,乃皇家贡品。若非我家舅父是皇商,常人还真是品不到呢。舅母惦记您给你尝尝,为表敬意让我来给您端来,您说不敢接可真是太客气了。
春熙,给严二夫人敬茶。”说着,容嫣微抬下颌,气势清冷地把手伸了出去。
春熙应声,接过茶瓮声瓮气道:“夫人喝茶。”
瞧着那茶宁氏脸都绿了。她本以为今儿相亲说的是叶家二房的叶衾,没成想竟是这个嫁过的容嫣。自己儿子再不济也不会娶个嫁过更不会生养的吧,陈氏不带这么糟践人的。
这端茶的意思谁不清楚,不就是认认姑娘,瞧瞧模样举止。见是容嫣,宁氏带气本想折辱一番,却被她几句话怼得心堵。自己说的可是“人”,她偏往“茶”上引!什么贡品,尝不到的,话里话外讽刺自己没见识。还找了这么个人端茶来,瞧着握茶杯的那双糙手,心里好不翻腾。这丫头若在严府三等都算不上,可有资格伺候自己!
伺候她?让春熙去容嫣都觉得亏了春熙。
宁氏依旧不接,容嫣对着春熙道:“夫人不喝,再端便凉了,你喝了吧。”
话一出,众人都惊了,然更惊的是单纯的春熙连个推辞都没有居然真的喝了。
宁氏脸从绿到红,霎时间又白得吓人。陈氏也觉得有些失礼,可心里又好不痛快。见容嫣坐回来继续看戏,讪讪地也没敢搭个话。
然宁氏此刻可是不让了——
自己做了什么要受他们这般羞辱。呵,不就是个皇商吗?气派什么!叶三爷厉害,也不过就是个讲经授课的先生,岂能与入阁的大爷相比。那容嫣,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容家破败才跟了叶家。这才几天便真把自己当叶家小姐了,别忘了你可姓容!
宁氏推开拍着桌子起身,把众人吓了一跳,姨娘正喂着怀里的寄尧喝甜水,手一抖洒了寄尧一身。瞧她那掐腰甩帕子的模样,容嫣突然想起一个人,她二婶母“万氏”——
“严二夫人,糟践人不待您这样的,还带着个小……”
宁氏话未完,只见叶家雅间突然进了个人,大伙齐齐望去。
男子三十上下,相貌硬朗,脊背挺拔,一身玄青曳撒衬得他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让人看了自生三分敬意,不由得脖子都抬了起来想要去仰视。
陈氏辨认许久才认出来,这是昌平侯世子赵子颛。
赵子颛微笑,可笑容依旧威严。这也怪不得他,他们家世代武将,他父亲昌平侯乃中军都督府大都督,在朝炙手可热。他也自幼便随父出征,如今是平羌将军。
而昌平侯,便是容嫣的姑父——
“叶夫人,打扰了。”赵子颛施礼道。
陈氏回礼。
“母亲听闻表妹入京,一直惦念着,本想请表妹来府上一叙,怎奈表妹又去了宛平。方才陪母亲和弟妹听戏,听闻叶夫人携家眷来此,估量表妹也在,母亲便遣我来冒昧询问。”说罢,他目光淡淡一扫便对上了容嫣,含笑颌首。
容嫣很惊讶她能把自己认出来,于是看了眼陈氏,见陈氏点头,便带着下人随他去见姑母了。
赵子颛领着容嫣走了,全程没看严家人一眼,陈氏缓过神来再瞧过去。宁氏早就没了方才的嚣张,对着陈氏抽了抽脸,讨好似的一笑,庆幸自己方才那些话没都道出来。
那可是昌平侯啊……
容嫣跟着这个表兄去了,本想询问姑母可好,然见到赵子颛那张脸,她一个字都吐不出,好生的威势。
到了楼下包间,容嫣带着嬷嬷方一入门,门便被关上了。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便听屏风后熟悉的嗓音带着笑声道了句:
“相亲是吧,可中意了?”
第47章 发芽
透过绣着牡丹争艳的绢素屏风,容嫣识出了那身影, 便是今日在烟花下所见。
她没眼花, 他是真的回来了。
“您何时回的?”见他从屏风后走出来, 容嫣问道。
虞墨戈勾唇道:“可是我先问的你吧。相亲?严家四少爷?”他佯做品味地啧啧了嘴, 摇头又道:“与你不配,不配。不该找个如此的。”
心中明明抑不住地喜,容嫣却板着脸哼道:“不找如此的,那要找何样的?人家好歹是个举人。”
虞墨戈摊出右手, 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颇是失望道:“我也是啊。”
文举和武举可不一样。但瞧着他较真的模样, 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虞墨戈眉梢一挑, 顺势将她揽进怀里,扣着她腰贴向自己。
似怕他发觉自己慌乱的心跳,她双手撑在他胸前。虞墨戈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猝不及防容嫣软糯糯地“呀”了声。
“背着我相亲,错了没有?”
明明是被相亲么,自己还委屈呢。“相了, 那又如何, 咱本就互不干涉的。”
话刚说完, 额头又被敲了一下。“还敢说互不干涉, 是谁说等我的。”
容嫣捂着额, 颦眉撅起了樱唇,挑衅道:“说等您了,也没说不许相亲啊……”
虞墨戈低头盯着怀里人顿住, 半晌没个话。
她竟然敢回嘴,想想往日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猫竟也敢挑逗自己了!他岂止是惊,简直是不胜欢喜。
若非把他当做亲近的人,她是绝不会说出这些话的,她在靠近他……
心里热腾腾地像火苗在燃,越来越旺。虞墨戈好想摸摸她的头,然伸出的手却被她一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