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中,我似乎看到苏晴在向我招手,多日不见,她似乎比以前更美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纱衣,风一吹,衣袂翻飞,美丽却又缥缈至极。她顾盼生辉,薄唇微抿,轻轻喊着,“一一”。
我向她飞奔过去,却见她越退越远,越退越远。我冲她大喊,“苏晴——”
她笑了,一如当初初见时的模样,温柔、美丽,却又带着一种疏远。我心里一慌,声音都有些发抖,“苏晴,我是一一,你不认识我了吗?”
“一一,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她的笑容开始有了温度,如每次我们嬉笑玩闹时那样,甜美中带着些羞涩,羞涩中又带着些许宠溺。只听她说,“一一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心里一松,却见她的笑容越来越张扬,越来越夸张,渐渐地,秀美的脸都变得有些狰狞。她飞奔到我的面前来,瞪大了双眼看我,她的眼睛向来灵动,此刻却目眦尽裂,她薄唇轻启,柔声似水,像恋人的呢喃,“一一啊,害死了我的妈妈,又害死了我的爱人,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于是我顿时如坠冰窟,慌乱地向她解释,“苏晴……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苏晴转身,几近疯狂地笑了笑,“你哪次是故意的呢?”
“苏晴……”我伸手去拉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冷,我吓了一跳,“苏晴你怎么了?”
她没有答话,甩开我的手就往前奔去,我喊着她的名字,拼命追她,却是越追越远。
然后,眼睁睁地,看她消失在我的视线。
☆、第29章 都是风水惹的祸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黑暗。在那么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所有的自欺与欺人都消失于无形,我终于开始认清现实。
霍明远死了,死在一场恐怖袭击中,死在我们终于决定放下一切去追求幸福的路上。
上天的恶趣味与日俱增,我们躲不及,也逃不掉。
天亮之后妈妈给我带了白粥,她看着我一点点喝完,又揉了揉我的头顶,笑着跟我说,“一一,这就对了,好好吃饭,好好生活。逝者已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生活。”
我鼻头一酸,喊了声,“妈……”
“不是你的错,一一,不是你的错,”妈妈把我抱在怀里,轻抚着我的头发,她的掌心十分温暖,温暖得有些醉人,“是造化弄人,大家都是受害者。”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抽抽鼻子。
“只要烧退了,随时都可以。”
“我想回家了。”我喃喃开口。医院里总会给我一种阴森的感觉,虽然放眼望去,四野是那么平静温和的白色,就好像……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好的,我这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让你爸爸来接我们。”妈妈把碗放在桌子上,出门前冲我安抚一笑,“你先别急,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我很快就坐着爸爸的车回到了家,几日不见,苏晴送我的那盆仙人掌却仍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变。
如果我们能像这只仙人掌一样,该有多好。
因为身上的伤,幼儿园那边的工作我请了一个周的假。唐糖来看我的时候,看着我这一身的惨样,说话都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她坐在我的书桌前支着头看我良久,终于唉声叹气道,“一一啊,怎么我出去玩几天,你就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呢!”
她这个“摊上大事儿”的措辞着实是让我有些不知怎么回应才好,但我转念一想,我闹出了人命,这个人还是我的朋友,不是摊上了大事儿又是摊上了什么呢?
我低头敛眉,没有回答。
唐糖似是感觉到四周的气压实在太低,就有意转变话题。她说她这次去表姑家的时候邂逅了一个帅哥,两人是在西湖断桥上相遇的,就像许仙和白娘子一样。她说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适合喜结善缘的好时候,只是可惜相遇的时节不大好,西湖里没有接天的莲叶和无穷的荷花,断桥上也没有残雪,只有一抹残阳在吃力地往下爬。
唐糖很少有这么文艺的时候,文艺到,我都有些怀疑这个故事的可信度。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质疑,就听她说,“一一,你知道的,我二十六了,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爸爸整天催命似的催我。我心里虽然……虽然放不下,可是,与其让他们帮我安排相亲,还不如我自己找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安排的感觉啊!所以,我就想,也许,也许我们两个可以试一试。”
我终于被她那眉飞色舞中又带点小娇羞的样子所感染,开口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唐糖突然收敛了眉眼,“然后,我听到有个小女孩儿在不远处冲他喊——爸爸。”
我不知道唐糖这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只是编来给我玩笑的。我看着她那一副生不逢时、欲哭无泪的悲愤模样,很是不厚道地笑了笑。
然后就听唐糖笑了“就是嘛,笑一笑才是程一一嘛!哎,真是的,为了编这么个故事耗费了我多少脑细胞,你可得赔我!”
“店里损失不小吧?”我笑笑,“等你把数额算出来了,我一定赔你。”
“哎,这有什么啊,乖乖养伤吧!别想这么多了,”唐糖说着,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跟前来,我很配合地附耳过去,就听她说,“而且我买了保险的啊!”
事实证明我这么配合她就是在自寻死路,唐糖这个大嗓门,悄悄话都不知道要小点声,震得我的骨膜嗡嗡直响。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耳朵,却用错了手,缠着绷带的右手直直地撞上了唐糖的脸,瞬时就泪流满脸了。
下意识的行为,果真不靠谱啊……
结果,唐糖帮我重新包扎了一下,恩,最后的效果——她把我的手扎成了一朵花。
唐糖全神贯注地帮我包扎的时候,我疼得呲牙咧嘴,咬牙切齿地跟她说,“都怪你当初开业的时候没有让算命先生算算我的,现在好了吧?开业不到半年,我就成这样了。”
唐糖闻言一怔,手上的力度瞬时增了几分,我欲哭无泪——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吗?
却见她慢条斯理地往我手上吹了几口气,把我的手放在桌上,然后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一一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回去找先生帮忙看看,等你好了咱再找个好日子,重新开一次业!”
我被她的反应惊到了,连忙开口,“唐糖我开玩笑的……”
“不,”唐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说的是对的!”
“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就这么定了!待会儿我就去找先生算算。”
“唐糖……”
“瞎猫也会撞上死耗子嘛,一一,自信一点,有时候玩笑还真的就是真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