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高二的时候,霍明远常常会带苏晴去跟他的哥们儿们一起活动。他打篮球的时候,苏晴就备好了水,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一起骑车出去野餐时,苏晴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路边杨柳依依,哼歌给他听。苏晴的桌球是霍明远教会的,她高中时代大部分的激荡时光,都是霍明远陪着度过的。
可是,这个给了她许多快乐的男孩,在高三的时候,渐渐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在一模考试结束后,苏晴终于苦着一张脸找到我,问我,“一一,你说,我和明远,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我当时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明远他……”苏晴摇摇头,唇畔溢出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真的逼他逼得太紧,而他,并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高三后半期,大家都在忙着冲刺,苏晴的成绩虽稳居榜首,却也是被虎狼急追,岌岌可危。
而霍明远,也许,并没有苏晴那样的能力,也没有那样的志向吧!
“你想……他跟你考同一所学校?”我眨巴眨巴眼睛,说话有些哆嗦。
“哪有,”苏晴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楼下的月季花来得正灿烂,红的黄的一片一片张扬夺目、鲜艳欲滴,“他跟我不是一路人,我早知道的。”
我看看她的侧脸,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灿烂的月季,没有说话。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我还是有这点觉悟的,”苏晴侧头看我一眼,调皮地吐了吐的舌头,“但是,我还是觉得,如果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为什么不试试呢?”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苏晴的话说的实在是太委婉,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这次一模考试他考得不是很好,试卷发下来之后,我去帮他分析试卷,结果却被他甩了脸色……”
“凭什么?”我眉头一皱,这霍明远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苏晴苦笑,“我知道他玩心重、行为叛逆,当初喜欢上他,也与他这些特点脱不了关系。我隐忍、伪装着坚强,他身上有着我没有的真实,还有我向往的疯狂与叛逆。”
我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现在,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多多少少,也得收敛着点。事分轻重缓急,熬过这一关,以后才能更潇洒。”
“是啊。”我点点头,林溪也是这么说我的。
“也许是我逼他逼得太急了吧!”苏晴朝我笑笑,又开口道,“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我不知道那次他俩闹得怎么样,总之我第二天看到他们的时候,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
我以为,苏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处理方法,我以为,那次的矛盾还会和往常一样,无端生火,又能立刻消灭。
然而我错了。
随着高考的临近,苏晴和霍明远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苏晴虽然底子好,也难免会有失误的时候。自顾不暇的时候,也难免会忽略了霍明远的感受。
我不知道事情的□□到底是什么,总之,有一天,苏晴突然告诉我,她和霍明远完蛋了。
那时候我们高考三模刚结束没多久,距离真正的高考,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而已。夏蝉在窗外拼了命的鸣叫,让人心里莫名窝火。
“完蛋了,是什么意思?”我吞了吞口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晴蓦然转过头去,喝了口水,一字一顿咬得清清楚楚,“我们分手了,结束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了。”
她的声线本来就很柔和,说出的话向来像山涧清泉一样,清新流畅。彼时她特意放缓了语速,把每一个字咬得重重的,我不知道她是在向我解释所谓的“完蛋”这个词,还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我一时没想到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试探地问了句,“你还好吧?”
苏晴依旧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说,“没事儿,也许晓曦说得对,我们俩本来就不适合。”
“不适合?”我小心地笑了笑,“你不是说,没有谁与谁生来就刚好能契合,只要彼此相爱,愿意将自己的棱角磨平,也是能幸福的在一起的吗?”
“可是如果这两个不是山上的棱角,也不是河里的石头,而是冬日里的焰火和夏日的海水。如果火焰爱上了海水,你说,他们要怎样才能在一起?”苏晴转过头来,我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黑色的瞳孔如刚被水浸过的玛瑙一般,明明有液体已经迫不及待要决堤而出,却又生生的被挡在了眼眶里。
于是我挂在脸上的那些许的笑意瞬时便消失于无形,“不能再试试了吗?”
苏晴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一一,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不如早点了结。早死,还能早超生。你说对不对?”
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我想,也许苏晴和霍明远之间的这些争执与分歧,也都只是“高考综合症”的表现而已。在高考的压力下,也许每个人都可能精疲力竭、不堪重负,都可能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当成生死攸关的大事件。但是高考之后,压力小了,心情好了,也许,一切也便好了吧!
没有什么解不了的结,只要高考过后,所有的一切肯定都能迎刃而解。
我这样想着,紧紧捏了捏苏晴的手,鼓励地对她笑笑,“那我们现在不想这个,好好考试。”
“嗯。”苏晴突然笑出来,但我却看到,那隐忍多时的泪水,也都瞬时决堤。
“晴晴你别哭啊……”我慌忙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语无伦次地安慰,“不管怎样,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好好考试要紧。”
“我就再哭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虽一如既往的倔强,却破碎的不成样子。
上晚自习的时候,窗外的蟋蟀正争先恐后叫得响亮。我把政治课本翻到目录页,塞着耳塞,闭上双眼,在心里一点一点地回顾课本。想不起来的时候,就睁开眼睛看两眼,然后继续合上眼睛背。照我们老师的说法,当我们能够做到不看课本就能把书里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时,差不多就能高考无忧了。
我的同桌突然捅了捅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睛,发现她的眼睛瞪得奇大,面色略显苍白,表情甚是诡异。
我拔下耳塞,循着她的目光回头往身后望了望,夜色清凉,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真切,教室里同学们都在凝神复习,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我突然汗毛倒竖,有些脊背发凉,急忙探过身去低声问她,“怎么了,见鬼了?”
就见她脸色一僵,吞了口口水才道,“一一,你刚刚的脸色……”
我不禁伸手摸了摸脸,也没发现什么不妥来。思及我并没有本事摸出自己的脸色来的事实,我终于再次探过头去问她,“怎么了?”
“你闭上眼的时候,脸色苍白,面无血色,跟鬼似的。”
我眉头一皱,双眼一眯,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她说,“可是你一张开眼,血色就回来了……一一,你不是被什么……被什么附身了吧?”
我凉凉的扫了她一眼,为了不吓到她,只好背过身去。塞上耳塞,闭上眼睛之前,我想,窗外的夜色那么好,要是能出去就好了。